“你這樣過來沒關系嗎”伊安低聲問,“監視你們的人會跟過來嗎”
“我把他們都甩開了。”萊昂低聲笑起來,“你知道有人監視我”
“帝都的那些鳥兒。”伊安笑,“我從來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對鳥類產生興趣了。從小到大,你喜歡的動物只有馬和狗。”
“我就知道,你永遠最了解我,也最信任我。”萊昂的臉頰幾乎貼著伊安的耳朵,低沉的笑聲直抵大腦深處,振得伊安都有些發暈。
“我們啟程的第一天,就發現被皇家很隱蔽地監視了。這其實在我們意料之中。但是到了帝都后,形勢越發復雜。拉斐爾和路易斯的人也加入進來,三方勢力在我們周圍虎視眈眈。”
萊昂說著,越發好笑“父親干脆敞開門讓他們都進來,將家里仆人大換血,把公爵府開辟成了探子們的角斗場。管家是皇帝的人,父親的一個男仆是拉斐爾的人,夫人的首席女仆則是路易斯的人平時我們無聊,看著這三方在眼前勾心斗角,也挺好玩的。只是”
萊昂將臉在伊安臉頰邊蹭了蹭,手臂收緊了幾分,將人抱得更加牢。
“從那以后,我們就不能做我們自己了。這就像一場開幕后就停不下來的大戲,連輪休的機會都沒有,日以繼夜。有話不能隨意說,有想法不能顯露,要順應著那些人的期望,做一個被繁華迷住了眼的虛榮的鄉巴佬,一個帝都里最常見的紈绔子弟,一個滿身是把柄,被他們把持掌控著的傀儡而你,伊安,你又離我那么遠”
他的下巴都有胡渣了呢,伊安臉頰邊感到微微刺癢,不禁感嘆。他已經是個徹底的青年人了。
“有很多次,我都有點迷失自己。”萊昂低語,“我會有一時的困惑,不知道此刻的我,究竟是我扮演的角色,還是我的本我。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伊安在我身邊就好了。他會給我點亮光,為我解惑。我那個時候,就特別,特別地想你。”
“可是我不能親近你。父親把票給夏利大主教的事讓皇帝很不滿,但我們還可以用救命之恩來解釋。皇帝和兩個堂叔都忌憚父親借助教廷支持,以正統的名義討要皇位。”
尤其自打亞特蘭聯邦向教廷投降后,各國統治階層都對教廷的實力有了新的理解,紛紛打消了本有的輕慢之心,對教廷重新恢復了敬畏。如果教廷想要干涉拜倫帝國的皇位傳承,還是會非常有效力的。
伊安在披風里摸索,握住了萊昂扣著自己腰的手。
“令尊和我的聯絡線路也在被監控后就斷開了。你回信越少,我就知道你們的情況越不好,就越擔心你。尤其是,你的優秀是從靈魂里散發出來的,你的光輝很難被掩蓋住。我最怕他們發現了你的美好,然后將你毀掉。”
伊安不安道“我每天都在為你禱告,萊昂,祈禱你能安然潛伏下去。名譽什么的,不過是任人捏造的面團,你只有平安,才能去改變未來。感謝圣主保佑你至今安然無恙。”
萊昂同伊安手指相扣,掌心對著掌心。
“你知道我并不怎么虔誠,伊安。不過如果是圣主將你送回我的身邊,那么,我感激他。可是他怎么將你送到這么一個鬼地方這里根本就不是人住的”
伊安說“在帝都,有幾十個區,近千萬市民,都生活在類似的社區里。我想你來帝都這一年多,今天還是第一次到下城區來”
“我當然來過的。”萊昂說,“只是我們當時開著飛梭,并沒有落地。父親很早就和我說,我生活在溫室里,弗萊爾是個境外之地。我當時還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直到我參觀完了帝都。”
青年才第一次對貧窮、卑賤、罪惡,對階級,對社會各種弊端,也對人類頑強的生命力,有了直觀深刻的印象。
“公爵將弗萊爾治理得非常富饒。”伊安說,“可惜我們都不能永遠生活在那里。其實我覺得,來到帝都雖然對你有更大的挑戰,但也對你有更大的好處。外面的世界更加需要你,萊昂。”
說這番話時,兩人凝視著彼此,兩張面孔挨得極近,嘴邊的白霧都混在了一起。
“你還是一點沒變呢。”金發青年唇角帶著笑,忽然湊過來,鼻尖輕輕一蹭,“你永遠看到我光明的一面。”
青年的鼻尖濕熱有汗,而伊安的鼻尖微涼。
伊安懵懵懂懂地,隱隱知道這樣的親昵有些不妥,可在腦子里翻遍了所有的清規戒律,都找不出一條禁律來。
“你來帝都,夏利大主教應該不大高興”萊昂問。
“當然。”伊安苦笑,“他不喜歡我自作主張。我現在算是真正失寵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