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戰船,從伐木開始,前前后后需要三年以上方可造出,所花費的人力物力加起來,又何止蘇金牙所言的十萬兩白銀。
好,真是好啊
這些個蠹蟲竟然都敢將朝廷的戰船都搗騰出來買了,還有什么他們不敢做的。
打從接下這福建水師提督的位置,祁煊就知道這一趟的差事難之又難。早先他就聽人說過,這一攤子早就爛到了根子里,可沒人敢動,也沒辦法動,更不敢前來沾染。
因為牽扯太多。
連驍勇善戰南征北戰多年的南寧公,當年在受命接下這一位置,不過是前腳剛到,后腳就以氣候不適,致使多年沉疴復發而匆匆離去。自那以后就龜縮在京中養老,可以想見這其中的復雜,祁煊所能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因為事前就有心理準備,所以祁煊才會一路喬裝打扮而來,就想看看到底能爛成什么樣子。
實際上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嚴重,蘇金牙不過是一牙行小小的牙儈,就能弄到水師的戰船出來。像蘇金牙這樣的人,廣州城甚至福州城里肯定不少,經由他們這么一道手又轉一道手的搗騰,如今水師里能下海的船還有多少
怪不得濠鏡當地的蕃司衙門被海盜沖擊,水師提督莫大海竟然裝死,寧愿拼著被撤官,也不出動水師去剿寇。
不是不想打,而是根本沒船可下海。
那么皇伯父所說的董文成還能信要知道那董文成乃是水師總兵,在福建水師浸淫多年,本身又是當地人,恐怕這個人也不干凈。
不過是一瞬間,祁煊腦海中浮光掠影閃過許多念頭。
他再一次慶幸自己走了一步對棋,沒有直截了當去福建,而是先折道來廣州看看情況。
思及當初給自己的出這主意的秦明月,祁煊突然想起自己當初所言婦道人家不懂這事的話。她確實是個婦道人家,可所思所想皆讓人嘆為觀止。
“那這船爺怎么弄走”
“當然是從海上開走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祁煊錯愕之余,不禁心中更是怒焰滔天。
且不提這禁海之令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朝廷下發的政令,這下面一眾人卻視若罔聞。說得是片板不得入海,實則這么大一艘船明晃晃打從海上過,竟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可惡至極這些水師的官兵竟如此玩忽職守可以想見為何海寇沿海肆掠為何屢禁不止,把家門都大敞開了,也別怪人家能來去如風了
祁煊臉色一時黑一時青,落在蘇金牙眼里,他忍不住關切地問了一句。祁煊僵著臉,用很難以啟齒的口氣,道“爺有些暈船。”
蘇金牙先是詫異,而后失笑。大抵是祁煊打從看到船以后,就表現的十分沉默,讓他誤會以為對方是心生畏懼,竟伸出手拍了拍祁煊的肩膀“齊爺,您讓我怎么說呢,沒事,沒事,多坐幾回就好了。”
站在后面的裴叔一個眼神,手里摸著腰間刀的陶成,往后退了一退。
這船一直開到那日夜里,蘇金牙帶著祁煊等人去的那個岸口。不同于那日,白日里的岸口空無一人,若不是那木頭搭建的棧橋還在,真讓人以為就是一處普通的海灘。
等船停在岸邊,突然從一旁的樹林子里跑出來幾個人,一見領頭的是蘇金牙,這些人掃視了祁煊他們一眼,就又退了回去。
只是這么一錯眼的時間,祁煊就看清這些人。他們都是一身黑色短打,腰間系著條紅腰帶,身手矯捷,膀大腰圓,腰間都別著一把鳥銃。
“齊爺,別怕,那是自己人。”蘇金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