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謝不臣緩緩抬起頭來,平靜的目光落到了老道的臉上。
那緊抿的唇線,只輕輕一勾,便多了一道冷峻的弧度。
“哈哈哈”
老道的笑聲還在繼續,震動得整個甬道頂部,都有石屑墜落。
只是謝不臣并不阻攔他,甚至沒有半點異樣的表情,只將寬大的袖擺一挽,動作里帶著一種獨屬于高門大戶的慢條斯理,似乎面前乃是鐘鳴鼎食,而不是這簡簡單單的一盅肉糜之湯。
有些粗糙的手指,乃是那倒霉的山陰宗修士衛信的手指。
謝不臣的目光在手指那一道道傷痕之上停留片刻,便輕輕落在了旁邊的湯匙之上,持了起來,探入湯盅之中,將一勺湯盛出,輕輕一吹。
白霧一樣的熱氣浮動起來,帶起湯勺上一道波紋。
笑聲,戛然而止。
老道站在長案前面,低頭看著謝不臣,面上表情卻忽然多了一分凝滯,似乎沒有想到。
這樣的變化,謝不臣自然聽見了。
只是,旁人的心魔又與他有什么相干
低眉斂目,只將湯匙湊到唇邊,慢慢飲了一口湯,入口鮮嫩,唇齒之間都是肉香,卻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滋味。
一口,接著一口。
謝不臣的動作實在是不疾不徐,甚至稱得上是優雅,若是有第二個人在此處,只怕也會為他此刻的姿態所傾倒。
老道的目光,漸漸犀利了起來。
眼見著那一盅湯慢慢見底,謝不臣也終于停下了動作,那老道終于第二次仰天大笑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我輩修士,竟還出了你這樣有意思的實在是妙極,妙極”
謝不臣恍若未聞,只拿起旁邊干凈的手巾將手指一點點擦干凈了,而后慢慢起身,一副溫文爾雅模樣“多謝前輩款待,晚輩告辭了。”
兩手抱拳一拱,謝不臣便直接轉身,踩著腳下柔軟的地毯,繞過了長案,向著那甬道盡頭一片光明的地方走去。
他沒有再看背后一眼。
孤獨的長案上,見底的粗糙陶盅消失不見了,只有一塊沾著鮮血的白色顱骨,陰森可怖。
甬道的石壁之上,鑿空出一塊地方,雕刻著一名年邁的老道士,手中無寸鐵,臉上的表情也是中正平和,只是興許是這甬道之中光線不好,竟照出了幾分冷肅森然。
謝不臣已然離開。
站在長案邊的老道,長著與石像一木一樣的五官,并沒有跟出去,只是望著那散發著光亮的洞口,語氣莫名地嘆了一聲“好一個狠角色無情魂啊”
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終于消失不見,連帶著他整個身體,都消失在了那一片微光之中。
甬道外,已經是一片全新的風景。
天光大量。
謝不臣站在山腰之上,一眼便能俯視下方近乎恢弘的庭院,滿布著他整個視野,建造在下方平原之上,蜿蜒曲折,沒有盡頭。
這是他之前不曾到過的地方。
眉頭微微皺起,謝不臣回頭看了一眼。
山壁之上,有著八個出口,自己正站在右邊第二條通道的出口。
如果沒記錯的話,山陰宗的其他三個人,分別是左側第三,山陰宗護法楊烈;左側第四,山陰宗弟子馮麒;還有
目光一轉,謝不臣的目光落到了右側第一個通道口。
這里,應該是山陰宗陳舫長老座下的弟子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