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生靜靜地看著,唇畔有淺笑,只道“是該稱呼你寂耶,還是伽藍呢”
“嘩啦”
湖底那一雙眼睜著,也注視著湖畔站著的傅朝生,但并沒有回答。
只有風吹來,帶起淺淺的浪濤,輕輕拍打湖岸,為這幽暗寧靜的夜晚,添上一點動人的聲響。
雪域邊緣。
見愁與謝不臣,已經佇立了良久。
直到那薄薄的一片月,隱入了云層之中,天盡頭那海市蜃樓之景在漸漸陰暗下來的云影之中慢慢消失,兩個人才回過了神來。
這是何等樣壯闊的景色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隱隱約約之間,還透著一種難以捕捉的純凈力量,恍惚間讓人洗滌了身上與心上的所有塵垢,回歸到最本真的狀態里。
甚至
連仇恨也忘卻。
足足沉默了好一會兒,見愁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那冰冷的空氣在自己胸腔之中鼓蕩,回首道“再往前,應該就是真正的雪域了。我師父素來不很靠譜,不知道橫虛真人對謝道友,可有什么交代”
這是在刺探了。
謝不臣自然不會提什么九疑鼎的事情,只道“雪域兇險,師尊也沒有多提什么,一切還要等進去了之后見機行事。只是當初昆吾崖山兩門出事的時候,師尊曾查探過出事的地點,就在這雪域的外圍。我打算盡快去出事之地看看,也好收殮同門的尸骨。不知見愁道友意下如何”
她自然是沒有什么意見。
事實上,有關崖山弟子出事的大致地點,見愁手中也有一份,乃是她離開之時扶道山人給的。
若能盡快趕往,也許還有些蛛絲馬跡可查。
她遂沒有多言語,已經停滯于半空中許久的燃燈劍,毫不猶豫地向著北偏西方向一轉,便疾馳了出去。
謝不臣隨后,也立刻跟上。
進入雪域范圍之后,所見又與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明日星海與雪域的交接地帶,是荒蕪人煙,連修士的影子都甚少看見。但在越過這一座斷崖,再往里行了有三十多里后,竟然能看見零星的聚落了。
低矮的房屋,修建在山巒的平緩處,或者分布在峽谷中。
見愁在高處,朝著下面望去,便能看見這些聚落附近的高處,懸掛起無數五彩的經幡,紅黃藍綠白
大部分的房屋都是幽暗的一片,只有零星的一些能看見昏黃的燈火。
深夜里,偶爾還能聽見夜行猛獸的嚎叫。
畢竟是已經進入了雪域,在這里會遇到什么誰也不知道。
雖然兩人身上各自都有扶道山人和橫虛真人給予的隱匿氣息之法,可他們還是小心了許多,不敢與先前一般肆無忌憚地趕路。
這樣一來,速度就慢下來不少,抵達當日事發之地時,天色已然微明。
濃重的霧氣,掩埋了前方的峽谷。
寬闊的河灘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變得模糊,僅僅憑借肉眼無法看清。但那流水的聲音,卻穿透了霧氣,傳到了見愁的耳中。
血腥氣已經淡了許多了,但依舊留存在空氣中,刺激著見愁敏感的嗅覺。
“啪嗒”
落地時,腳踩在河灘邊堆積的小石子上面,發出細微的聲響,仿佛驚擾了這個靜寂的黎明。
見愁手持燃燈劍,就站在這河灘的邊緣、濃霧的邊緣,卻平白生出一種窒息之感,腳下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倒是她身邊的謝不臣并不受影響。
他們都知道,前面的河谷就是崖山昆吾諸修士殞身之地,但不同的是,見愁將崖山視作了自己的家,而謝不臣對昆吾的感情卻不過泛泛。
昆吾對他沒有什么再造之恩,橫虛真人與他也沒有什么深重的師徒之情。來到雪域查探,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件冷冰冰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