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磅礴的虛影并那風雷翼上一枚枚翎羽轟然撞至這鎖鏈之前的時候,無數的魂魄竟應聲而散
它們原本一體,如今卻如流星一般崩碎
一張張婉約秀美的面容,瞬間染上無盡的陰郁猙獰,無不迎風就長,全數露出了尖利如蛇一般的獠牙,重向見愁撲來
無窮盡
洪水決堤一般
密密麻麻,一眼看去簡直連眼前整片天空都被遮滿,哪里還看得見半點圣祭陣法的影子
見愁瞬間陷入了苦戰。
便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迅速從這被“圍攻”的困局之中脫出,更不用說寶瓶法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不斷催持著寶瓶,以使瓶中更多的魂魄涌出,同時還以手指尖敲擊著寶瓶的瓶口,發出先前那種尖銳的笛子破音一般的嘯響
每響一聲,天地間的嗚咽便重一分
兩人交戰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不被圣殿上其他的僧人注意到。只是他們同時注意到的,還有此刻圣湖之上的異象
圣湖伽藍
向來是與這一座圣山齊名的所在,因靠近蒼穹,而被雪域所有信眾視作神明的居所,“伽藍”二字所意,便是僧舍。
傳說圣湖中居住著神明,可誰也沒有想過,竟然有親眼目睹的一天,更沒有想過
所謂“神明的居所”,或恐是一種誤解。
因為他們竟然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片浪濤席卷的湖泊從湖底升了起來,隨即化作了深藍的長發,深藍的絲綢,披在了那擁有驚世容顏的女子肩上
是湖妖,還是神明呢
寂耶人在虛空之中,少年本該青澀的面容里,竟帶著一種奇異的、揮之不去的滄桑。
只低低念了一聲“伽藍”
一念是神佛,一念是妖魔。
他抬起眼眸來,與她對視。
這一刻,若見愁沒有全身心投入與寶瓶法王的交戰之中,只分得一分心出來,便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傳說中的圣子與傳說中的神明,竟長著極為相似的面容。只是一者陰一者陽,一者清雋,一者柔美,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罷了。
伽藍卻沒有喚他的名字,而是在注視他片刻之后,將那與圣湖一般高曠寥遠的目光,遞向了頭頂仿佛觸手可及的蒼穹
無盡暗紅的絲線,無盡傾瀉的金光
沒有能夠照亮這愚昧的人心,只是照亮了她腳下那一片鋪陳開的、仿佛沒有盡頭的廢墟
湖水已化作了她的衣袍,原本圣湖所在的位置變成了一座巨大的深坑,深夜的陰影里,它太深了,本該是什么也看不清晰的,可今夜,偏有頭頂這一座陣法
于是下方為湖水深埋的一切,都展露在人眼前。
那是連成一片的破敗僧舍,那是一座挨著一座的倒塌殿堂,更是一尊接著一尊殘缺的佛像
這一片廢墟的格局與形態,分明與圣山上那一片恢弘的圣殿,一模一樣
只是相比起此刻的圣殿,它太舊、太破了。
殘垣斷壁之間,橫陳著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無數白骨骷髏,骷髏上覆著的破布爛衫,依稀還能看出僧袍的模樣。
伽藍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這一片惡土中生長出來,也不記得自己與這無盡的枯骨有什么樣的淵源。
多少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