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這里呀,少爺。”女仆聲音尖銳,“您應該在上課。”
“我做完功課了。”津島修治說,“正好外面在下雨,我就來看看。”
身后人又不說話了,她心里的想法津島修治都知道,無非是“雨有什么好看的”“這孩子真奇怪”“要不當作沒看見好了”“但他是少爺,總要表示下吧”。
都是些在他看來非常無聊的事。
還沒等女仆思索個所以然出來,又聽見“蹬蹬蹬”的腳步聲,聲音不太重,但她邁步很快,足袋踩在年歲悠久又脆弱的地板上,總會發出聲音。
“你在這里啊,小少爺。”那聲音是真誠的,因看見津島修治的背影而松了口氣,隨即接上下一句話說,“外面很冷,你穿得太少了。”
[阿重來了。]
以上幾句話出自哺育過孩子的婦女更合適,然而阿重堪堪三十,放在東京就是尚未成家的年輕職業女性,她跪坐在津島修治身邊的長廊上,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孩子的小手。
津島修治才八歲,手是很小的。
入手的溫度冰冰涼涼,更帶濕漉漉的潮氣,阿重皺眉,她猜津島修治一定用手掌接雨水,隨后又在深秋的寒風中把手風干了。
“太涼了。”說著就把披著的外套脫下,女性穿的打褂上渲染著艷麗的花,給小男孩兒披上不倫不類,但厚重的布料上還殘留人的體溫,十分溫暖。
“你先等等,我幫你去拿衣服。”阿重說著又站起來,小步往屋內走,女仆見她如此,低頭恭順地退到一邊,她收獲了阿重狠狠的瞪視,大有“一會兒跟你算賬”的意思。
她走兩步,又想起了別的事情,回頭跟津島修治說“小少爺,老爺回來了。”她說,“晚上老爺可能會找您。”
“嘀嗒”
“嘀嗒”
耳邊又劃過幾聲,雨滴落在斜切開的竹筒上,水流從竹枝的空洞中流過,竹筒尖磕在小石頭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知道了。”
津島家是津輕市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津輕市則歸于青森縣。日本的絕大多數城市,譬如東京,早就完成現代化,說是后現代化也不為過,但以農業而出名的青森還保留了太多舊時代色彩,這里的森林覆蓋面積達到70,主要的經濟來源是農業,陸奧灣的蘋果聞名世界,富士蘋果最早也是從這兒培育出來的。
津島修治從小就生活在這里,他也曾換上洋服被父親帶到東京大阪,父親是官員,總是要外出,一些場合中家眷必不可少,而他也確實以津島修治這兒子為榮。但絕大多數時候,他還是被關在古板的家里,家很大,規矩很多,母親臥病在床,日常起居都由乳母阿重照看。
前年曾外出上過半月國小,是青森本地首屈一指的學府,然而僅僅兩周就回來了,老師告知沒什么好教的,他做官員的父親便了然地將人接回來,在外掛名國中,又請老師于家中好好教導。
已經有兩年了。
津島議員在雨幕中走入庭院,車停在森林外的車庫,家里的古宅卻坐落于林中,他自己打把黑傘信步走,凸起的石塊積攢不了多少水,皮鞋踩在石板上,帶起一連串的水花。管家出門迎接,主人已經有近一個月沒回來了。
“修治覺醒異能力了嗎”這是他問的第一句話。
管家低眉順眼地說“暫未。”他試圖說些別的話做補救,“但小少爺很聰明,尤其在國文上有天賦,大學以前的功課基本上都吃透了,數理也頗有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