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虐待自己會讓他更加輕松似的。
“我都想好要說什么了。”他平靜地敘述給夏目漱石聽,“她一定會那么干的,阿重本來就是偏執的人,她會想要殺死修治君,因為她覺得那樣最好,只有死在手中的人才永遠屬于自己,她是有那樣想法的女人。”
“但是修治君,他還沒有太搞清楚生與死的意義,現在應該處在活著沒什么不好,卻也沒什么好的階段,因為不甘心死在阿重手里,就會反殺,他就是那樣的人。”
夏目漱石沒有說話,他知道要給太宰治足夠的空間。
“福澤閣下來的時間太晚,那一刀就算砍下也不會比子彈的速度更快,我甚至想好要對他說的話。”太宰治看著天花板,露出個略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殺死了養母正好,我也殺死了我父親。”他會說完這句話,把自己微涼的手放在修治君的頭頂,撫摸幾下他蓬松的頭發。
這是他想告訴津島修治的全部。
但是
“你是故意把槍給我的。”津島修治直勾勾看太宰治,他是個高挑的孩子,身高卻不及太宰治的胸膛,倘若年長者不善意地彎腰,就只能低頭居高臨下看他,此時此刻太宰治臉上帶著人偶一樣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刀筆雕刻出的。
津島修治事無巨細地檢查過阿重的身體,福澤諭吉來晚了,那一刀終究沒有砍在她脖子上,奪走她生命的是一枚子彈,洞孔靜悄悄綻放在眉心處,那當然不可能是津島修治開的槍,他瞄準的是心臟,槍管里也綻放出一朵花,那是把變魔術用的玩具槍,只是做得太精巧,不像是玩具槍。
太宰治站著沒動,就讓津島修治翻口袋,那孩子仿佛透視了大口袋,從中又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兩發子彈槍。津島修治面無表情地將打開保險。
“啪”地板上多出了一個冒著硝煙的洞。
這是把真槍。
兩把槍從外形到重量都一模一樣,年幼的津島修治看著它們,似乎有點兒疑惑,又似乎有了結論,他又問“為什么不把它給我。”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太宰治回答他又似乎在回答自己,“我一直準備把它給你。”他用下巴點了另一支槍,“另外一把,我只是想逗你玩玩。”他輕描淡寫道,“一個游戲,你知道的,我很喜歡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
[無傷大雅的玩笑]津島修治想,[是黑色幽默吧。]
“我拿錯了。”他是這么跟小孩兒說的。
“啊。”津島修治還是很沉默,他幾乎不像個伶牙俐齒的小天才了,太宰治看著他有些苦惱地想[我小時候這么沉默寡言的嗎好像不是,明明我很會說話也很喜歡說話,無論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兒,我都能找到合適的話題,我還格外喜歡嘲諷那些有正義感的人,不,真要說的話,以玩弄來形容才更合適。]他很清楚自己兒時是怎樣一幅德行,因此下判斷說,[在這方面,他跟我童年時完全不同。]
福澤諭吉閣下還在外面,他在自發性地站崗,卻不知出于何種原因把空間留給一大一小兩人,或許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太過于私密,讓他覺得自己無法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