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師萬萬想不到織田作之助會說不想殺人,他私下里說過,織田的可怕在于過分寬容與對異常的接受度,在他眼中,殺死一個人與打碎漂亮的陶瓷杯是同等級的罪孽。
這樣的人說出“不想繼續殺人”,難以置信。
[可能是遇見什么了吧。]老師想,[是重要的人去世了嗎,也能理解,體會到了死亡的痛苦后,就算是那個織田也無法心無芥蒂地從事殺手行業了吧。]
“你想清楚就好。”他說,“不過我們的工作太隱秘了,說退出也不是說說就行的,后續收尾工作非常復雜,盡量把身份洗得白點,織田。”
“是,我明白。”
“想好在哪里定居了嗎”
“橫濱。”
“橫濱啊,對我們來說真是個不錯的地方。”魚龍混雜。
收尾工作斷斷續續進行了一年,期間織田作之助還跑到東大聽了好幾節課,他與夏目漱石更加熟悉了,對方聽說他要放棄眼下的工作搬到橫濱,眼神挺復雜。
“為什么是橫濱”他問。
“因為,我跟朋友約好是在橫濱相見的。”織田作之助說,“我想住在離橫濱港近一點的地方,每天都去港口散步,說不定哪天就能見到他了。”
他確實跟自己說的一樣,每天每天,都繞著港口碼頭散步,看往來的大小船只,那些看管船的人都與他混熟了,偶爾還會請織田作之助喝啤酒。
夏目漱石除了嘆氣還能說什么。
“我準備從大學離職了。”在上完一節比較文學課后,他冷不丁對織田作之助說,“既然你經常跑東大,我幫你辦張準入許可證怎么樣,以后無論哪位老師的課都能隨意聽,說不定還能有幸被老師看中,帶著做研究。”
“非常感謝。”他說,“不過研究還是算了,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文學,更多地積累知識,比起深入探索前人的智慧,我更想寫點自己的東西。”
“好吧好吧。”夏目漱石笑笑,也不強求,“說起來,修治君也搬到橫濱去了,而且他從下學期開始就要成為東大的學生。”他說,“你多照顧他一點吧,拜托了。”同時還深深地彎下腰。
織田作之助說“我會的。”
[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津島修治仰頭躺在地板上。
橫濱的房子并不是他買的,而是太宰治買的,那人狡兔三窟,在許多地方都有老巢,津島修治繼承了他全部遺產,才知道小叔叔以一人之力積累下的財富并不比津島家族經年累月的經營少。
倘若擁有財富的主角成了太宰治,這件事就再正常不過了,津島修治轉動眼珠子,這幅畫面很詭異,您看他身體不動,攤放在地上,像是具沒上發條的人偶,唯一動的就是眼球,玻璃珠子似的,真可怕。
[知識就是力量,太宰先生的大腦是寶庫。]他忽然意識到,教給他“知識能夠轉化為財富”,同時又毫不在意錢的人,已經離開一年了。
[過去的一年我在做什么]津島修治回憶,最后艱難地發現,他無所事事,什么都沒有做,每天都空虛地躺在地上,同一些奇妙的幻象對抗,如果說什么建樹的話,就是他在極端無聊之下選擇寫日記來排解情緒,現在已經記了厚厚一本。
他終日昏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到日記就去翻一年前的記錄。
070901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