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母親從有馬專程打電話來,她和父親在有馬溫泉療養,人年紀到了就會生出各種問題,關節骨骼也會變得脆弱,泡溫泉可以緩解疼痛。
“明天就是清水的三周年忌日了。”母親囑咐說,“記得帶金平牛蒡去看他,阿止。”
“他是個好小伙子,對你也很好,只是你的命不好。”
今歲止右手持電話,這年頭人少有在家中置辦座機,多是一通手機橫跨地球連接南北,她家卻不盡然,古老的電話機是婚前的遺物,她堅持要接通電話線,就跟她堅持只用最簡單的非智能手機一樣。
“好的,媽媽。”知道人不在眼前卻還下意識地鞠躬,拖鞋內足背弓起,她把全部的忍耐都灌在無人知曉的雪白足面上,五只腳趾蜷縮著緊貼腳底心。
這動作既不優雅,也不符合禮儀,若被年輕時的媽媽看見絕對會用薄竹條抽擊她的腳背。
“最近有相熟的男性嗎,阿止?”電話另一頭,上年紀的老婦雙手捧電話聽筒,她的左手貼耳朵,右手靠近臉頰,說是上年紀,除了眼角的魚尾紋外就無甚留下歲月痕跡的地方了,銀發絲被染黑,藏在發髻里。
她連手背都弓起來了。
“還沒有,媽媽。”
電話掛斷了。
[總是這樣。]今歲止想,她很冷漠,從表情到心都如此,心似秋風,身像泥古不化的雪,每當聽見母親說這些話時她就想[我聽過多少遍了?]
“是你命苦,阿止。”
“對不起,我不應該給你取這個名字。”
“清水先生是個很好的人。”
結婚時也是那樣,聽說藤原清水是她國中時代的學長,用聽說二字是因為對方認識她,又拿了蓋相同校徽章的畢業證,但他們學校一共有三個年級三千名學生,她又怎么可能認識上一年度的學長?
有一天西裝革履的青年敲開他們家的門,今歲不在家,她上的是女子高中,藤原拜訪時家里只有父親與母親,他那時候已經很高了,就父母眼光看來是英俊的帥小伙,父親講了千八百遍,說他土下座跪倒在地請父母把自己嫁給他。
父親與其說是氣氛不如說是感到荒謬:“你才見過阿止幾次,就像要求親了?她從來沒有跟我們提過你。”
“拜托了,伯父。”藤原清水肯定是有些問題的,他偏執得比精神病患還瘋,“我只有這一個愿望,不能沒有她。”
“一派胡言!”父親嚴厲呵斥,“想要娶我家的女兒,起碼也要功成名就才行!”
他不依不饒地問:“如果功成名就了,是不是就可以娶令千金?”
“那要等你有成就再說!”
[藤原是拼命三郎。]事到如今,今歲止可以用無限冷靜的思想來追憶自己的前夫,[他很拼命,年紀輕輕就升任高級警探,父親很滿意,軍警的身份在他眼中不僅不差反而很體面,母親擔心他年紀輕輕逝世,后又知曉藤原無父母,又愿意讓我成為犧牲后的唯一受益人,于是就連她也同意了。]
[用現代話語來形容,這行為無疑就是賣女兒吧,但他們又不缺那份錢,也就是說是認為藤原前途無量才做主將我嫁給他。]
“軍警的話也不是能干很長的職業,等到退下來后正好可以幫你爸爸。”
“得找個繼承人把家業傳下去才行,我看他不錯。”“心性也合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