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先生也是他的幻想朋友,其實幻想朋友的概念還是對方介紹給他的,但隨著一封封信的深入交流,d先生的形象在他心中逐漸充實,一點一點兒填充了血肉。
[我甚至產生了一些猜想,關于d先生究竟是哪一位作家。]此想法不過在織田腦中匆匆略過,就給他埋到深處了,他這人說是包容也好,說是平和也好,極會為他人著想,他的包容又并非浮于表面,而是觸及更深的核心。
[他要是不想被認出來,那就做筆友吧。]織田想,[做一輩子的筆友也行。]
他模糊察覺到,d先生安全感的來源,就是隔著信紙的萬水千山。
當看完這封信時,織田又打心眼里為對方感到高興:真是太好了。
織田掏出隨身攜帶的硬殼本,又拿了支鋼筆,他的平衡感很好,列車的搖晃不影響他寫字,更何況現在寫的不過是信件的草稿,過幾天還要用信紙謄抄一遍,字寫得潦草些也不是大事。
/敬愛的d先生:
信我已經收到了。/
寫下這句話后,他又停筆了,不知道下面的話怎么寫。
恰巧列車駛入隧道,“轟隆、轟隆、轟隆”,聲音越發響了,屋外的景色被一片黑暗取代,織田作之助抬頭,他看對面的窗戶,漆黑一片,自己年輕的、屬于少年人的臉分外清晰,他問自己:我該寫什么?
我不知道。
他決定留下順從本心的文字。
/我其實不大清楚,英雄的具體定義是什么,我不太讀哲學書,英雄于我而言有有點遙遠,生活中沒有碰見,未來也可能不會遇到。如果你讓我說的話,我覺得英雄就是做好事的人吧,站在善的一方。/
他又寫不下去了。
[做善事的人,站在善的一方,想要成為英雄。]
三個短句在他腦海中縈繞,織田作之助一遍又一遍地想著,他好像忽然搞懂了些什么,又好像沒有,總之他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只是在某一刻,心顫動了一下。
[我想要見到d先生。]
當把善事、英雄、d先生聯系到一起時,他的渴望空前地強烈,他想要與d先生面對面,想要問他一些自己都不清楚內容的囈語。
[我想要做什么?]
[我也想站在善的一方嗎?]
他不知道。
“轟隆、轟隆、轟隆——”列車從冗長的隧道里駛出來了,一線天光先落在火車頭,“轟隆、轟隆、轟隆”,伴隨不同車廂摩擦、又或者是輪子鐵軌接觸發出的聲響,光以極快的速度向后蔓延開,織田作之助盯著自己黑暗中的倒影看,但僅僅兩秒,倒影不見了,他看見了大片大片的農田,光又從背后射穿窗戶,落在他的背上。
他在陽光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