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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東海君,今天又幫高原同學送作業本了嗎?”寺老師笑得像春日暖陽,東海沉默地看他,視線在對方嘴角的小痣逡巡。
[真是可愛的痣啊。]
“唔,嗯。”
我沉默地點頭。
之后每一天。
“東海君,麻煩你了。”
“幫大忙了,東海君。”
“謝謝你。”
東海君、東海君、東海君,那些感謝的話語,縈繞在東海翔太的耳邊,他與寺老師越發熟悉起來,知道對方喜愛吃甜食,商業街cafe的松餅是他最喜歡的;知道他喜歡古典樂,會伴隨音樂跳交誼舞;也知道寺老師迷戀納博科夫,他是演員兼職作家,十幾年前忽然從熒幕上隱退,聽說他身邊跟著名為洛麗塔的少女,有人傳說二人之間存在不道德戀情。
是因為喜歡寺老師,所以才會去了解納博科夫。
寺老師偶爾會透過窗戶眺望夕陽,他喜歡古典,搜集了許多黑膠唱片,辦公室放了臺八十年代最后的留聲機,一邊聽悠揚卻傷感的音樂一邊看火紅的即將墜落的太陽。
[有一天,老師問我,要學交誼舞嗎,我說好,我們一起在夕陽下起舞。]
高原因國文成績越來越差,羞恥地向寺老師請辭,卸下了課代表的重任,寺老師聽后有些惋惜,卻沒有太強求。稍后東海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下一任的課代表。
[我在此發誓,對寺老師絕無僭越的想法,說真的,國中生而已,怎會對年齡有自己一倍的老師有愛慕,還是同性。]
[警官說我是被誘騙的,母親抱著我痛哭,父親嘆氣譴責教師道德敗壞。]
[我、我什么感覺都沒有。]
[畢竟,那是我人生中少有的輕松快樂的時光。]
[現在想想,會在那段時間中感到快樂的我,才是可笑的悲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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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開始在陰雨霏霏的夏天,空氣中總是有水汽氤氳,那些水分子凝聚成絲絲縷縷的線,相互纏繞,貼人裸露的肌膚蔓延、生長,東海不是容易出汗的體質,但每到下午,他的校服還是會被汗潤濕,貼著胸背,過長的劉海一縷一縷的,貼在頭皮上。
他像是從水潭里撈出來的,偏偏身上都是熱氣,湊近就能聞到蒸騰的肉味,偶爾還有沁入肌膚的檸檬沐浴露的氣味。
我在寺老師的辦公室里批改作業,高一讀的是老學校,設施不如新建的學校新穎,時下常見的電子攝像頭沒有,校方又很相信老師們的人品,總之,在陰雨天中,只有我與寺老師在辦公室里,他膽大地放了音樂,是常見的藍色多瑙河圓舞曲。
那時的我,并沒怎么聽過古典樂。
音符化作潺潺流淌的銀絲帶狀的河水,靜靜在我心尖流淌,它隱約的憂郁得像是鷓鴣的低鳴,金子般的生命力充斥在心田,每一滴水落下來,都會促進萬物的生長,都會為悠長濕熱的夏日增添一抹曙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