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根弦陡然松弛了下來。
她低垂著長睫靠在了椅背上,盯著手中剩下的小半瓶水,竟發起了呆。
渴極了,一口水便能要了一個人的性命,餓狠了,生肉也可食。
生命如此脆弱,韶華更如曇花一樣短暫易逝,她活了一輩子都參透不到的道理,此時卻分外清晰。
上輩子她在做什么呢?
褚音本是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家道中落后,她便被賣給大官兒做了妾。
最初,她也曾渴慕過那人,然而漸漸,她就發現那人只尊重正妻,待她與旁的二十多個小妾沒甚不同。
作為侍妾,沒了男人的寵愛就什么也不是,若遇到薄涼的家主,隨意被發賣了也是常有的事。
為了活下去,褚音開始和后院兒那些婦人斗,苦練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卻不再為了抓住那人的心。
沒了盼頭的日子總是難熬的,斗了幾年,她便油盡燈枯。
臨了,褚音才驚覺她一直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地活著,自己最美好的年華都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午夜夢回,枕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
諷刺的是,臨到死前,她也沒嘗過做女人的滋味兒。
后來聽聞,那大官兒為了遮掩自己不舉的隱疾,才買了那么多的妾,白白蹉跎了她們一輩子。
褚音就這樣煎熬了一生,閉眼前,意外發現了大官家里的一面鏡子。
鏡中,一個女人正面朝下漂浮在海面上,褚音伸手碰了一下,整個人就昏了過去,再醒來時,便是如今。
褚音閉了閉眼,長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在與過去告別。
漸漸,眉目間如撥開云霧的皎月,豁然開朗。
把自己逼得那么緊,到頭來留下了什么嗎?
簡直蠢透了。
手里握著那......
瓶水,她沒有再喝,而是珍惜地將剩下的半瓶擰緊。
那蓋子輕輕一旋就好了,竟如此容易……
回憶起剛才自己在那男人面前的蠢樣,褚音嫩白的耳垂悄然爬上了一抹粉,不自在地伸手揉了揉。
艙里沒開燈,外面炫目的光透過磨砂玻璃照了進來,并不算黑。
褚音起身走到了床邊,斂眸瞧了許久,才伸出了指尖,碰觸了下那淡藍色的床面。
艙內的陳設都是顧家差人花了大價錢置辦的,指尖傳來蠶絲被絲滑的觸感,她軟著身子向后一倒,舒服地陷入了大片的柔軟中。
下一秒,整個身子卻被床墊顛了一下。
褚音怔愣了一秒,小嘴兒一咧,又用屁股晃了晃,才放心地歪了下來,盯著天花板放空。
船艙并不隔音,外面的音樂順著窗戶縫隙漏了進來,那不是絲竹管弦發出的音色,更非箜篌二胡所奏,動聽的仿若天籟。
耳朵動了動,到底沒忍住,褚音邁著小碎步,蹭到了窗戶邊。
屋里明明只有她一個,她腳步卻放的極輕,剛才在外面心慌慌的,根本看不真切,現在終于可以暗中觀察了。
褚音躲在了窗簾后,黑白分明的眼珠睜得溜圓,伸出手指碰了碰窗戶。
這是玻璃,她識得的。
記得年幼尚在府中時,一次阿瑪隨商隊出海,從洋人那兒帶回了一塊相似的,卻遠不及眼前的這面凈透。
研究了好一會兒,褚音才推開了窗戶,卻只謹慎地探出去半個腦袋。
下一秒,她瞳孔猛地震顫了下,連忙捂住了嘴,才勉強抑制住沖破喉嚨的尖叫聲。
方才的風波早已平息,音樂四起,甲板上,男男女女擠在一起扭腰晃胯,高高甩動著手臂。
他們半闔著眼,嘴里還時不時發出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