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看著一雙柔軟溫熱的小手越來越近,四月布滿血絲的碧眸下意識地瞪大,正準備拼死動用已經枯竭的異能——
四月的孔雀翎般的碧眸一縮。
她被自己弄得滿身污穢,華貴的衣裙灑落得全是白粥,她卻沒有生氣,甚至不顧自己的燙傷,竟然第一時間動用異能給他這個卑賤的奴隸療傷。
桑晚的掌中鉆出來了一條藤蔓,纏上了四月被燙傷的手臂,綠芒顯現,四月立即感知到自己手臂灼燒的劇痛緩緩消失了,他呆滯地愣在原地,傻傻地看著桑晚給他治好了,才慢吞吞地治療自己。
“為、為什么?”他輕聲問。
“什么?”桑晚本來垂眸,認真地在施展異能祛退自己手背的燙傷,聽見四月這樣發問忍不住一愣。
“為什么要對我這樣好?……”四月迷茫地歪了歪兔耳朵:“我們無親無故,你是世家貴族,而我只不過是一個獸人奴隸……”
他一直戒備提防著這個人類幼崽的險惡用意,之前這人類幼崽雖然對他好,不僅從管理局的追捕人員手中救下了他,把他帶回桑氏,治療和照顧他,四月心底雖有幾分微弱的動容,卻絲仍舊沒有放松警惕。
但四月卻怎么都沒想到,兩個人同時被燙傷的瞬間,這人類幼崽竟然第一反應是優先給他醫治。
這是人本能的下意識反應,做不了假。
可是為什么呢?
這只人類幼崽為什么要不求回報地對自己這么好?
四月擠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這個問題的緣由,這更讓他覺得惶恐驚懼,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暗自揣測著桑晚的用意險惡。
桑晚起初并沒有回答,只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候在屋外的侍人打掃干凈,垂著腦袋魚貫離開,空氣陷入徹底的靜默。
桑晚忽然輕笑一聲,開口打破了沉寂。
“哪有這么多為什么。”
桑晚坐在四月的床邊,兩條小短腿在空中搖晃,語氣幽幽地開口:“若是他們在救我和照顧我的時候也總要考慮這么多為什么,我就肯定長不到這么大了,不知道會在哪個角落罅隙,靜靜地死去。”
四月棕色的兔耳抖動,滿腹疑慮地抓住了一個關鍵詞:“他們?”
“把我養大的獸人們。”桑晚的目光沉靜,和她稚嫩的外表不同,眼底卻滿是無法言說的悲傷,仿若透著虛空,望向了無法觸及的遠方。
“我不是在這里長大的。”
“是獸人們撿到了我,把我養大的。”
四月渾身一震,驚得瞠目結舌:“這怎么可能?!”
這么一個出身高門大戶的世族小姐,怎么可能會被蠻荒的獸人們撫養長大?
再說人類和獸人兩族積怨已久,人類侵襲獸人的領土和資源,把獸人擄來充作奴隸和牲畜,甚至試驗品,獸人見到人類也絕不會手軟,屠戮搶奪人類的城市是常有的事情。
四月并不相信會有獸人竟然會放下成見,愿意撫養人類幼崽,成為一只人類幼崽的養父養母?
桑晚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只是不必把我視作洪水猛獸那么恐怖,其實我并不討厭獸人。”
“相反,我一直思念著他們。只要等我有了能力,我很想離開這里去找他們。”
四月身軀一僵,甚至在此時此刻忘記了自己對人類的恐懼,不敢置信地反問道:“你一個衣來張口,眾星捧月的貴族嫡系子嗣,會想要離開科技發達的人類城市,去獸人的蠻荒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