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杞的爺爺因病住院,奶奶去醫院伺候他,交代茍杞要是夜里一個人睡害怕就去姥姥家。
他們那時老房子剛賣,祖孫三人正蝸居在殯葬用品小店里。茍杞夜深人靜伏案做著作業,越做后脊梁越涼。她豎起兩只耳朵,聽著角落里各種各樣的響動,其實是風是野貓,但在她無限擴散的思維里,卻仿佛是店里剛糊的紙人活了似的。她哽咽著給姥姥打電話,問“我能不能來你家”,她姥姥回她句“明天吧”,便匆匆把電話掛斷了。
她姥姥對她雖然不算多好但也不算多差,不至于聽出她的情緒仍然置之不理。所以當時應該是她媽或她媽的小孩在吧。茍杞后來聽了楊嬸兒的一席話自己琢磨出了原因。
孫文華說自己最近老是偏頭疼,眼下正在大都的市立醫院做檢查。茍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硬生生給咽下去了。雖然幾乎可以預見去了醫院會碰見誰,茍杞也不得不去,畢竟她也曾在姥姥家度過過一些比較愉快的寒暑假,姥姥應她所求給她做過不計其數的糖醋排骨。
……
“你要去市立醫院的話,我可以騎電動車把你捎過去,秀水街走到頭兒,再穿兩個十字路口就到了。我剛好要去那邊的門店取鑰匙。”中介小哥由茍杞的應答聽出了這通電話的關鍵信息,返身主動領著她下樓,他熱情道,“這里雖然房租便宜,但是距離地鐵口比較遠,交通不怎么便利,真不如前面兩套。”
“……啊,你說的對。”茍杞瞧著腳底下的臺階恍了神,片刻,眼睛微彎,露出一抹不怎么自然的倉促的笑容。
中介小哥撓了撓頭,問:“天要下雨了,你包里有帶傘吧?”
“有的。”
中介小哥低頭在挎包里翻找著電動車鑰匙,順口開解她:“老人年紀大了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頭疼腦熱的毛病……”
茍杞伸手按了按口罩,領情地點頭。
黑云越積越厚越壓越低,仿佛天要塌下來,大道盡頭高樓大廈最上面的雕塑在電動車停在第一個十字路口時仍是影影綽綽可見,及至第二個十字路口就徹底沒了蹤影。轟隆隆的悶雷聲由遠及近壓著后腦勺而來,茍杞忍不住回頭極目去看,什么都沒看到,只感覺到撲面的濕意。大雨將至。
市立醫院遙遙在望,中介小哥的電話第三次響起。有其他客戶著急等他取回鑰匙看房。茍杞表示剩下的路自己跑兩步就到了,就不耽誤小哥時間了。
因為確實也不遠了,且前面路段堵車也會浪費時間,小哥便道了句“不好意思”,靠邊把車停下了。茍杞取下頭盔還給他,并附贈一把很秀氣的折疊傘。
——中介小哥前腳關懷完她有沒有帶傘,后腳就用一句簡單明了的“臥槽”表達了掀開電動車座位發現底下沒傘的震驚。
“我跑兩步就到了,你留著吧。”
茍杞留下這樣一句,不待小哥推辭,便向前跑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