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頭,崔鎖兒聊了半盞茶的話,就忙說還要趕著回去伺候王爺,匆匆走了。
花廳再次恢復了安靜。
一種奇異的安靜……
此時,案桌上擺的西洋鐘發出咔嚓咔嚓地走動聲,墻角夜蟲低聲鳴叫。
玉珠似完全醉了,臉紅透了,壓根站不穩,像跟面條似的掛在吳十三身上,眼睛閉著,嘴里卻在嘟囔:“好想吐。”
“什么?”吳十三俯身,耳朵湊到她唇邊,問:“是不是不舒服?”
玉珠哼唧了聲:“渴。”
“渴?”吳十三左右環視,發現正廳的矮幾上放著只茶壺,他剛想抱著玉珠過去,誰知,玉珠忽然轉身蹲地,哇地猛吐了起來。
吳十三忙不迭拍她的背,反復摩挲,柔聲說“沒事沒事,吐出來就好了”,轉而,他瞪向不遠處愣神的陳硯松,冷冷道:“你木頭似的杵那干么?倒水啊。”
陳硯松恨得牙癢癢,見兩人這般親密,越發妒忌,可是見玉珠這般嘔吐,心里也難受得很,一瘸一拐地去倒了杯水,剛蹲下,準備給她喂點水,誰知杯子忽然被吳十三搶走。
“站遠些,仔細穢物濺到二爺的金貴鞋子上。”說話間,吳十三用手肘推搡了把陳硯松,他擺正玉珠的臉,給她喂水,同時斜眼覷向陳硯松,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今晚我倆在你這兒歇腳,去準備間房,再準備些熱水、解酒湯什么的。”
陳硯松喝道:“姓吳的,你頤指氣使什么,搞搞清楚,這里是我家。”
“你家又怎樣?”吳十三翻了個白眼,耍起無賴,“從現在開始是我家,若是不聽話,我就打折你的腿,還愣著做甚,沒看見玉珠都難受成什么了!”
陳硯松真想拿把刀殺了這個胡雜,可想起崔鎖兒的那番話,生生忍了下來,如今最要緊的是共渡眼前的難關,還有助玉珠脫身,他已經負了玉珠一次了。
“告訴你,老子全都是看在玉珠的面兒上!”陳硯松啐了口。
吳十三不屑一笑:“得了吧,玉珠根本不想給你面子。”
陳硯松甩了下袖子,悶頭出去了。
深夜露水涼,一重一重壓下來,越發冷了。
又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地打在房頂上,連綿不絕。
吳十三橫抱起玉珠,大步跟在陳硯松后頭,去了后院的一間僻靜屋子,是個套間,布置得清雅大方,墻上掛著梅蘭竹菊四君子木雕版畫,屏風后頭擺著大浴桶和酸棗木馬桶,看著價值不菲。
“被褥和枕頭都是新的。”陳硯松招手,讓下人將冒著熱氣的香湯倒進浴桶里,拐杖指向漆盤里的一摞衣裳,面無表情道:“這些裙衫原是按著戚銀環尺寸定做的,今兒裁縫剛送來,玉珠應該勉強能穿,至于你……”
陳硯松看向內間,玉珠這會兒完全醉過去了,被吳十三平放在床上,吳十三單膝跪地,用臟袖子輕輕擦女人的臉,動作溫柔,好像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瓷器……
陳硯松恨得肚子疼,冷硬道:“我這里沒有人和你一般的身量,就沒給你準備衣裳。”
“不需要。”吳十三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手揉了下衣襟,“我們下九流沒那么多臭講究,況且這衣裳是她給我做的,臟我也愛穿。”
陳硯松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冷冷道:“熱水好了,你可以先試試水溫。”
轉而,陳硯松低頭沉聲道:“她……太醉了,你自己洗洗就行,別折騰她了。”
“知道了。”
吳十三惜字如金,湊近昏睡的女人,擔憂道:“你去弄點醒酒湯來,她常不喝酒,得趕緊解一解,別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