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忽然開口,他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平靜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從你第一次見到孤,求孤幫你從極樂樓脫身開始,孤王就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而你也表現得很出色,滅了極樂樓,又助孤王組建了無憂閣,立了不少功勞,孤王常說,有本事的人都驕傲,可是驕傲也得有分寸。”
魏王抿了口茶,淡淡笑道:“你和老二私下犯了幾宗人命案子,沒事兒,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在無憂閣培植自己的勢力,孤覺得惡心,也忍了,可你為什么要生了背叛孤的心,妄想投靠長安呢?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是不是你說的。”
戚銀環雙手伏地,她已經渾身冒冷汗了,扭頭瞪向陳硯松,眸子里盡是怨毒,這些話是她之前在床榻上同他說的私密話,這小子果然早都開始謀劃在背后捅她刀子了!
魏王用袖子輕拂了拂下裳,翹起二郎腿,溫聲笑道:“其實也不怪你,良禽么,肯定擇優木而棲,可是銀環啊,你為何要給孤下毒呢?”
戚銀環往前跪爬了數步,雙手像抓救命稻草那般,抓住魏王的腳,哭得梨花帶雨:“王爺,奴婢不曉得您聽了誰的挑唆,真不是我下的毒,奴婢冒昧問一句,誰看見了?誰又有證據?”
“呵。”魏王輕笑了聲,足尖勾起女人的下巴,淡淡道:“銀環,你承不承認還重要么?你伺候了孤王這么久,應該知道,孤素來是不講道理的,寧殺錯,不放過!”
戚銀環身子猛地一哆嗦,倔強地昂起頭,“您說過,我是有功的人,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殺了我,我不服!”
“不服?”魏王喝了口藥茶,點頭笑道:“不得不說,你的本事很高,計劃幾乎天衣無縫,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沒一個可以善終,還是那句話,你太自傲了,不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魏王斜眼,望向一旁侍立著的杜朝義,淡淡道:“這位先生是前太醫院院判杜朝義,在你給孤下毒的第二日,陳硯松請了杜先生來探望孤,當場就將孤重傷昏迷的真正原因診了出來。”
“不可能!”戚銀環下意識否認。
二師兄的毒術天下無雙,絕不可能被人查驗出來。
這時,那杜朝義冷哼了聲,撫了把胡須,眼里的不屑和傲然全全涌了出來:“你那個二師兄叫白鴻鵠罷?老夫倒是聽說他有幾分名頭,不過是個江湖游醫而已,會一點邪門歪道,竟被人稱作毒圣,真真是貽笑大方,而小女娃你更可笑,半路出家跟著白鴻鵠那半吊子學毒術,怕是連十八反是什么都不曉得!你不承認給王爺下毒,好,老夫就說一點,你在王爺下頜種的那只蠱蟲,平日是用人血和依蘭花油養著的,對不?小女娃你聞一聞自己身上,依蘭花香是不是很濃?”
聽到此,戚銀環心都涼了半截子,清麗的臉上毫無血色。
千算萬算,竟然敗在個姓杜的老頭子身上!
可剛聽王爺說了,姓杜的可是陳硯松請出山的,而且時間那么巧,偏在她下毒的第二天。
真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她十九娘縱橫江湖這么多年,殺人無數,竟會敗在個商人手里。
戚銀環委屈地小聲哭,身子微微顫抖,她這會兒衣著單薄,四肢纖長而白皙,幾縷黑發纏繞在脖子上,再加上那張無辜的臉,倒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
忽然,戚銀環坐直了身子,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眼神怨毒,不再委屈,更多的是氣怒,看了眼貌美端莊的袁玉珠,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陳硯松,最后,目光落在魏王身上,尖刻道:
“你好歹是一方諸侯,為了個區區女人,將我打得體無完膚,我是你請回來的上賓,為你做事的得力干將,你自己算算,太后要對付皇后母子,要你收集罪證,是誰收集的?又是誰給你偽造的?你從來都沒有尊重過給你做事的人,心腸狹窄至此,活該你只能做個王爺!”
玉珠倒吸了口冷氣,上次她就是這么當面譏諷魏王,結果就把這人暴戾的一面激出來了,戚銀環怕是要遭罪了。
“玉珠哪。”
魏王忽然開口。
“啊。”玉珠被嚇得身子猛一咯噔,強笑道:“妾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