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又說段開泉只去買過一次炊餅。
柳竹秋得知每日光顧炊餅攤的顧客少說一兩百人,讓他說出當天去過的所有顧客的姓名和長相。
攤主吭吭哧哧半晌,只道出十來人。
柳竹秋當即斷喝“你連今天的買主都記不住,怎么唯獨對段開泉記得這么清楚其中必然有詐”
假裝要對他用刑。
攤主驚恐失措,剛被套上拶指便連聲招供是受人收買才做偽證誣陷段開泉。段開泉根本沒去他的攤上買過炊餅,以前也沒見過他。
收買攤主的是死者丁大友的表弟,此人與丁大友的妻子私通,合謀毒害了丁大友,嫁禍給與丁大友往來密切的段開泉。若非柳竹秋看出破綻,讓蕭其臻復審案件,段開泉這替罪羊就當定了。
那段家乃清白人家,沒有做土匪的親戚,柳竹秋正奇怪,喊話人已走出林子,是個穿短打的矮壯漢,黑夜里看不清長相,瞧步姿歲數應該不大。
壯漢空手迎面走來,在一丈外跪地叩拜,口稱“車十一見過溫孝廉。”
柳竹秋忙下馬還禮,詢問他與段開泉有何淵源。
車十一說“段開泉是我的胞兄,在家排行老七。當年保定的段秀才膝下無子,一日路過我家,見我們窮得吃不飽飯,而我七哥生得聰明伶俐,就用一百兩銀子買回去做兒子,改名段開泉。”
段家自收養段開泉后便時常接濟車家,段開泉和車家的兄弟姐妹感情都不錯。
去年他吃了官司,車十一還曾去牢里探監,眼看秋決3將近,急得不行,還好保定換了縣令,又遇上溫霄寒斷案嚴明,才幫段開泉撿回一條命。
柳竹秋明白這層關系后仍然存疑,含蓄問“車兄怎會在此呢”
她看這漢子的言談舉止不似尋常村夫流氓,倒像在衙門里當過差的。
車十一不無羞慚地嘆氣“我本是霸州榷稅衙門的吏員,那高珰手下一名親信韓金龍時常欺辱下屬,一次酒醉后無故鞭打差役,我不過還了句嘴就險些被打死。事后咽不下這口氣,放火燒了他的屋子,逃到這里來落草。”
他介紹完生平,恭敬地向柳竹秋作揖“我們的頭領也很仰慕孝廉,想請您去稍作敘談,不知孝廉可否賞光”
既然性命無礙,買路錢也免了,那就不能不給山大王面子。
柳竹秋熱衷開拓人脈,深信三教九流都有用處,聽說車十一是受高勇一伙逼迫落草,想來這群土匪中還有人與之同病相憐,沒準能尋到些有用線索。
她和瑞福牽了馬,跟隨車十一進山,在林蕩里拐了幾個彎,遠處亮起火光。
走近是一片空地,十幾個男子圍坐在篝火旁,都是小至十來歲,大至三十多的青壯年。大部分做農夫打扮,只一個年紀最長留髭須的穿著長衫布鞋,氣質也與旁人迥異,瞧著像個書生。
車十一緊趕幾步向那書生稟報“何秀才,溫孝廉來了。”
何秀才忙率眾起身相迎,朝柳竹秋深深一揖。
“久仰孝廉大名,今日有緣得見,榮幸之至。”
柳竹秋估計這伙人不是那起打家劫舍的惡盜,客氣地還了禮,隨他們到火堆邊坐下。
強盜們捧來一盆水煮大肉,十來個燒餅請她打尖,她正好肚餓,拿了兩個燒餅,先遞一個給瑞福,然后痛快大嚼。
何秀才得他信任,相信世人對他豪爽隨和的評價不虛,本著讀書人的習性想見識一下對方文采,笑道“溫孝廉才名遠播,我們這些鄉下人也多有耳聞,今日幸會,能否請閣下吟詩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