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若干被兵災摧毀的村莊,一路慘像迭出。
焦黑的廢墟尚在冒煙,殘垣斷壁上血跡斑駁,到處是無人收斂的死難者,還有好些凍餓而亡的孩童
路遇的難民們哭訴前方有大批流寇出沒,使團嚴陣以待,不敢稍作歇息,馬跑累了才被迫冒險停下休整。
一些饑寒交迫的難民跑來哄搶他們的行李物資,蕭其臻見都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也就隨他們去。
成員們奇怪北直隸駐扎的都是京軍,是成祖留下的家底,也是全國裝備最精良的軍隊,曾在北京保衛戰中頂住了也先大軍的沖擊,怎會斗不過小小的流寇。
柳竹秋沒有公開譏諷這些刻舟求劍的言論,她常與京城里的中小軍官來往,聽他們抱怨過京軍的狀況。
承平百年,京軍未經戰事錘煉,軍備早已廢弛,很多士兵是靠門路進去吃空餉的,騎馬射箭一概不會,每到出操時還雇人頂替,到了戰場上能不一觸即潰
軍隊也變成了的溫床,兵屯的田地被軍官們貪占,部隊的軍餉也被他們拿去放高利貸,底層士兵常常缺衣少食,哪有心思保家衛國。
這些弊端像潛藏在人體內的毒瘤,太平時顯現不出,等戰亂似尖刀挑破肌膚,就會露出膿血淋漓的病灶。
她預感這次朝廷若不采取有效措施,暴動將越演越烈,甚至危及國家穩定。
使團動身前蕭其臻讓大伙兒丟棄多余物品,輕裝前行。
午后西北風越刮越緊,大片彤云在頭頂聚集,暴風雪呼之欲出。
通常這種情況居民都足不出戶,城中車馬稀,路上行人少。
今天官道上人滿為患,遍地是背包打傘,扶老攜幼的難民和他們的車轎坐騎,逃亡情狀也比之前遇到的更慌亂。
“一支三萬人的匪兵攻占了崇禮縣,正在周邊燒殺放火,縣城和鄉村的十幾萬百姓都逃亡了。不跑快點,賊兵隨時會殺過來。”
路人正向柳竹秋一行介紹情況,后方突然掀起海嘯般的聲浪。
“賊兵來了賊兵來了”
人潮被死亡氣氛驅趕,流速加快,許多腿腳不便或行動遲緩的人被推倒踩踏,慘叫嚎哭經疾風咀嚼,變成更具壓迫感的恐怖噪音,粉碎了所有人的定力。
柳竹秋催促同伴們快跑,等數匹馬過去,她再回頭已看見賊兵的身影。
這些人扎著黑布包頭,穿著搶來的皮裘,像收獲季的農夫高舉利刃在人群中任意劈砍,一個個活鮮鮮的生命伴隨雪花隕落。
罪惡景象激人憤恨,柳竹秋下意識抓緊弓,弩,想起身負的任務,狠狠咬牙忽視這一切,縱馬朝前奔跑。
不斷有人在她眼前跌倒,又被飛快甩在身后,凄厲的哭喊聲表演接力,幽靈似的追隨她。
她不敢想象這些人的結局,以免內心動搖,但在目睹一名懷抱嬰兒,牽著半大小女孩的婦女被馬車上掉落的箱子砸傷,重重摔倒時。她終于忍不住勒住韁繩,緊跟著她的瑞福也趕緊駐馬,與她一道緊張注視那母子三人。
婦女拼命掙扎,連試幾次仍站不起來,看來右腿傷勢嚴重。
她大概料到劫數難逃,絕望抱住一雙兒女仰天哭嚎。路過的逃亡者大多無心旁顧,有的看見她們也因自顧不暇未上前施援。
柳竹秋前后張望,問瑞福“你看見蕭大人了嗎”
瑞福說“他們之前走得快,想必已去得遠了。”
往前數十里就是緊鄰京郊的隆慶州,賊兵想必還不敢深入。蕭其臻能脫險,她作為使節的任務便圓滿完成了,可騰出手來拯危扶溺。
她打馬來到那婦人跟前,取下馬背上的弓、弩和箭筒捆在背上,疾聲問“這位大嫂,你會騎馬嗎”
婦人抬頭見是位官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