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快退出,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柳竹秋在唐振奇那里露餡后,再沒同孟亭元聯系。聽張魯生說上次陷害蕭其臻的事這老頭兒也有份,對他的惡感回到原來的高度,堅決將其劃歸敵人一欄。
當此情形她登時緊張,擔心何玿微已被收買策反,跟老匹夫聯手下套算計她。
孟亭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淡然道:“子欽是個正派人,你不用猜忌他。我找你是為那尼姑的事。”
柳竹秋戒心更甚,冷漠奚落:“大人年事已高,還對尼姑感興趣?”
孟亭元嚴肅道:“這幾年你憑小聰明和好運氣干成了一些事就開始氣充志驕,以為事事盡能如你所愿,現在居然還想讓惠音攀咬皇后,這已不是托大,而是玩火。”
柳竹秋胸口抵住尖刺,厲聲呵斥:“大人要置我于死地也犯不著這么構陷于人!”
孟亭元冷哼:“你想說是蕭其臻指使你的女小廝去教唆惠音的?也不想想在那種地方怎能徹底瞞過他人耳目?”
機密被奸黨竊聽,柳竹秋感覺一腳已踏入棺材,以為老家伙是來要挾的,斂神道:“大人找我來就為說這些?”
“當然不止,你可知惠音緣何拒絕你?是因為她心疼太子,還是怕連累你們?”
“…………”
“她只是被迫借腹生下太子,從未跟他相處過,哪來的母子情?至于你們更是毫無瓜葛的過客,何談情義?”
他說的沒錯,柳竹秋之前正是有此顧慮才擔心惠音供出他們。可后來見她寧死也要護著太子,便猜測她還存有母子天性。
孟亭元揭示出最接近真相的可能:“她在佛門修行二十年,已參悟慈悲大道,知道犧牲她和曾家人能保朝廷安定。朝堂不生亂,百姓的生活才能安穩,所以她才會用申侯借犬戎滅西周的典故警醒你,因個人成敗帶累天下人,非仁者所為。你不顧大局,被個人好惡左右,不惜以無數人的性命做賭注與敵爭斗,這般偏執狷狂,已如饑鷹餓虎一般,哪有半分君子氣象?”
一聲聲教訓振聾發聵,柳竹秋鄙視說話者,卻認同其闡述的道理,尤其是明了惠音的用心后越發慚愧無地。
愛一人是人心,愛眾生是佛心,這樣慈悲為懷的賢良女子,她更不忍見其慘死了。
孟亭元持續否定她的拙計。
“你真弄明白陛下非要處死惠音的理由了嗎?保住太子的名分、維持皇室尊嚴和朝堂秩序,這些目的歸根結底都是在保護他的臉面。君王不可出錯,尤其是這些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必須杜絕一切瑕疵。你把皇后扯進來,讓事情鬧得更大,就是在毀陛下的臉面,最后殺敵三千自傷八百都算走運,更有可能弄巧成拙。縱觀史書,哪個廢皇后的兒子能繼承皇位?你但凡稍微記得這頭都不會想出這種餿主意。”
柳竹秋面紅耳赤,心驚汗流,承認自己糊涂了。
皇帝跟皇后感情破裂還繼續給予禮待,是在維持東宮的根基,這根基一旦碎了,朱昀曦將是直接受害者。
孟亭元看她垂頭喪氣,已聽取了教誨,嘆氣道:“傳話的眼線我已替你處理了,你好自為之吧。”
柳竹秋再度吃驚,與之擦身時匆忙叫住他。
“大人可有辦法搭救惠音師太?若能指點生路,我愿替太子跪謝恩典。”
她真是病急亂投醫了,想盡量搜集可能有價值的意見,語罷跪地叩首,完全沒考慮自身尊嚴。
孟亭元停步,微微回頭看她一眼,簡短提醒:“惠音已為你做了示范,用最小的代價救最多的人,你自去思量吧。”
他開門離去,何玿微馬上入內,柳竹秋剛站起身,滿臉憂慮正與他的慌張相呼應。
“晴云兄,孟閣老找你做什么?”
“……子欽兄能否先告訴小弟,他為何讓你做中間人?”
何玿微知她見疑,忙解釋:“他找的不是我,是拙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