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朱昀曦的心也慢慢涼下去,明天就是生母的死期,可他連哭的力氣都沒了,讓云杉帶話給柳竹秋。
“叫她再想想辦法,至少讓我和娘見上一面。”
小太監在柳竹秋跟前哭天抹淚訴說太子的慘狀,柳竹秋儽然沉默,聽他說出朱昀曦想和惠音見面這一最卑微的要求時,含淚道:“殿下絕不能與師太接觸,但我已想到一個法子能讓師太間接地看一看他。陳閣老的孫子裕哥與殿下容貌相似,又是惠音師太親妹妹的兒子,我已求張廠公通融,今晚設法帶他去探監。”
她沿用糊弄保定縣令的理由對張選志說:“我當初在保定時被惠音詐騙了許多錢財,想最后再審審她,看能不能追回些損失。”
張選志心里明鏡似的,要是在案件判決前他定不答應,明日就要送那尼姑上路了,再讓溫霄寒去瞧瞧也不打緊。
柳竹秋送走云杉,讓春梨把陳尚志叫到內書房。
陳尚志知道她這幾日心煩,不敢打擾,此刻見她眼眶紅濕,神色沮喪,顯露出從未有過的虛弱狀態,心里的憂急頓時轉為悲痛,嚅囁道:“季瑤,我大姨沒救了嗎?”
柳竹秋讓他坐下,站到他正對面,彎腰作了個長揖。
陳尚志唬得跳起,扶著她驚駭:“你這是做什么?”
柳竹秋眼中薄淚氤氳,愧痛道:“裕哥,我對不起你大姨,這幾天琢磨下來,她定是因我的緣故才被奸黨捕獲,我當初真不該去找她。”
她對朱昀曦有戒心,不敢告知此情,又不堪負罪感折磨,只好讓陳尚志代替他接受懺悔。
陳尚志疑惑:“我大姨被捕與你有什么關系?”
“……曾家早在去年就被他們盯上了,說明他們那時就在尋找惠音師太。當日我去保定尋人,事后師太悄悄出走,我情急下動用了保定縣令的權限搜尋,奸黨定是順著這條消息抓到她的。總之,是我害了她。”
柳竹秋沒想到她的聰明有一天會害死人,這無可挽回的過失勢將成為良心上永不愈合的裂縫。
陳尚志怔然的表情仿佛書的封面,之后隱藏的未知內容可能存在多種屬性,柳竹秋安心等待揭曉,無論哪種都是她活該承受的。
少年露出最意想不到的一種——心疼。
“照你的說法我才是始作俑者,你是見我跟太子長得像,又聽爺爺說起我外公家的事才會聯想到太子的生母是我大姨。如果我不出現,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柳竹秋失驚:“你怎么能把錯誤往自己頭上攬?”
“你又何嘗沒有錯責自己?”
陳尚志打斷她,淚水在睫毛尖端凝結成珠,幽幽地注視她。
“你太能干了,總是盡可能多地照護別人,把善心當成責任,這對自己不公平。”
柳竹秋一直拿他當小輩,乍然聽到如此成熟的忠告,頓時恍惚無措。
“裕哥,聽你的口氣好像是成年人。”
“我本來就不是孩子,要不是裝傻子,年底就該行冠禮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