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預測閹黨搞叛變,除攻打皇宮還會第一時間扶立傀儡,殺害她們這些效忠朝廷的官員。
她忙讓云杉回宮示警,催柳堯章回去帶家小躲避,派瑞福和下人們分頭去向蕭其臻、張選志、張魯生等人報訊,特別交代瑞福:“你跟張廠公說,讓他趕緊帶人去潁川王府保護潁川王,萬萬不能讓他落入叛賊手中,必要時刻應果斷丟車保帥。”
之后集合家小,叫他們勿帶任何行李,火速分頭撤離。
她親自持劍保護文小青母子,只帶春梨、陳尚志還有文小青的丫鬟念兒從偏門出府,街面上行人逃竄,說大批官兵殺過來了。
春梨建議去陳良機家避難,柳竹秋說:“閹黨恨我入骨,必竭力追殺,我們過去只會白白連累陳閣老。”
她望著混亂的街景急尋出路,陳尚志附耳道:“跟我來。”
不乏底氣的語調讓柳竹秋選擇相信,叫眾人跟隨他前進。
文小青不知陳尚志是正常人,慌疑道:“大小姐,我們跟著傻子走不要緊嗎?”
柳竹秋說:“裕哥只比一般人遲鈍些,并不糊涂,他常在這附近玩耍,想必知道安全的藏身地。”
陳尚志領她們摸黑走進一條小街,相互攙扶拖拽著奔走數十丈,來到一處茅屋草棚拼湊的陋巷。
此地是丐戶的聚居地。夜幕下,兩個小乞丐正背著竹簍撿拾街邊的糞便,預備明早賣給收糞肥的人。
陳尚志認出其中一個小孩,上前拉住他。
“有人要抓我們,快帶我們去你家。”
那小叫花子似乎跟他很熟,二話不說帶路,將他們引到巷子深處的破草房。他家只一個二十多歲的婦女,窮人點不起燈,室內伸手不見五指,比屋外還黑。
五大一小六個人再加小叫花母子擠進這狹窄惡臭且堆滿雜物的小房子,稍微動一動便摩肩擦背,額頭碰后腦。
那婦人還挺熱情,引導眾人分別坐到床和廢磚塊壘成的凳子上歇息,柳竹秋豎耳傾聽,周圍很安靜,反賊絕不會將目光投向這片被繁華京城遺忘的貧賤角落,躲在這兒可平安度過今夜。
丐婦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盒糖饅頭請她們充饑,乞丐人家三餐無著,哪來的上好白面蒸饅頭?
春梨湊到窗邊將饅頭對著微光檢查,看到上面蓋的花戳,奇道:“這不是我們府上的饅頭嗎?”
她聯想到近來廚房的下人說日常的剩飯剩菜經常莫名其妙消失,立即斷言:“裕哥,是你送給他們的?”
陳尚志在外人面前必須裝傻,以癡憨地語氣說:“他們沒吃的好可憐。”
文小青接著問:“我聽說你曾被街上的小乞丐欺負,怎么還送他們吃的?”
陳尚志指著自己的肚腹解釋:“肚子餓很難受。”
意思是他知道挨餓的滋味很痛苦,推己及人才做施舍。
這下所有人都覺得他可愛了,柳竹秋褒獎地拍拍他的肩膀,對眾人說:“你們待在這兒,我得出去瞧瞧。”
大伙兒都嚇得站起來,文小青帶頭勸阻:“外面很危險,你不能出去啊。”
柳竹秋安慰:“你們別擔心,我自有主意。”
說完提劍出門,走出十幾步陳尚志追出來,急杵搗心般抓住她的袖子小聲請求:“季瑤,讓我跟你去吧,你一個人太危險。”
柳竹秋拒絕:“你若換個長相我就帶上你了,你長得太像殿下,被那些反賊看到一準沒命,還會拖累我。”
她為了讓他斷念,使用了“拖累”一詞。
陳尚志懊喪難過,吃力地松開手指,臉頰在夜色下泛出兩行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