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曦在乾清宮守到后半夜,慶德帝醒來心疼兒子帶病陪護,讓他回去歇著,天亮還得代為主持正旦大朝會。
父皇病重,愛人背叛,似兩片鋼鋸在朱昀曦脖子上來回拉扯。南熏殿上的沖天怨恨只持續了一時,他便產生懷疑,覺得柳竹秋不會如此狠心對他。
回想去年今日他倆在宣府時還何其恩愛,五更一塊兒起來焚香放紙炮,看侍從們在院子里“跌千金”1。
早上吃扁食,他接連咬中三個包了銀錢的扁食,柳竹秋一個沒中,直嘆今年運衰。
他從自己碗里夾了一個喂她,竟中了。
隨后發現是廚子為討好他,給他的扁食里都包了銀錢。
他要處罰那亂拍馬屁的奴才,柳竹秋求情。
“他們想讓殿下高興嘛,殿下生來就有神明護佑,哪用得著這些彩頭。”
他質問:“你怎知有神明保佑我?”
她嬉笑囁呫:“我不就是您供奉的觀音嗎?昨兒我們玩觀音坐蓮,您親口說要造座神龕把我供起來呢。”
明明都好得恨不得合成一個人了,她怎么能一下子翻轉心腸?
定是在賭氣,我拿無辜女子借腹生子,犯了她的忌諱,她想警告我才拉蕭其臻演戲,我不能再亂發脾氣,得盡快找她解釋。
他焦急悲傷,眼睛隨時隨地發酸,可遇上過年,身邊時刻圍繞大批侍從,一會兒伺候更衣,一會兒押著他舉行各種儀式。他身在眾目睽睽下,魂兒早滿城飄飛去尋柳竹秋的所在,在典禮上連連走神。
臣下們以為太子掛念皇帝病情,將他的心不在焉視作孝道,有人還借機溜須奉承。
蕭其臻在朝堂上與朱昀曦打過一次照面,見他眼含怨怒,就知太子的焦慮至少有一半是沖著他和柳竹秋來的。
果然朝會結束,他被內官帶到仁智殿的空房間里,待到下午,連冷水也沒喝上一口,估計太子有意折磨他,放平心態耐心等下去。
朱昀曦也想快點審問他,怎奈大年初一宮中事務太多。皇帝臥床不起,他病情未愈還要身兼數職,下午在文華殿接受過皇親國戚朝拜,離開時眼前發黑,爭些暈厥。
侍從們求他回宮歇息,他放不下心病,非要先查明原委,命人將蕭其臻召至東宮。
蕭其臻進門瞥見太子臉色鐵青,心下殊無懼意,從容地上前跪拜。
朱昀曦聲似冰棱,質問:“蕭其臻,昨天南熏殿上你對陛下說的那些話可是柳竹秋教授的?”
蕭其臻猜到他的想法,沉穩說明:“啟稟殿下,微臣傾心柳大小姐多年,是真心想娶她為妻。”
朱昀曦恍然大怒,顫聲道:“你明知柳竹秋是孤的愛寵,焉敢覬覦?”
“微臣本不敢逾禮,也從未向柳大小姐表白,直到日前聽說她不想再做您的嬖寵,才向她表露心跡。也是在得到她允嫁的許可之后才在御前請奏賜婚的。”
“……這么說,你們早有私情?”
“絕對沒有!”
蕭其臻抬頭堅聲辯解:“此前都是微臣一廂情愿,您可以罵微臣癡心妄想,但不該質疑柳大小姐的人品,她絕沒做過半點對不起您的事。”
“那她為何背叛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