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德帝冷眼打量他,像涵養深厚的觀眾觀看演員拙劣的戲法,禮貌地沒去揭穿。
之前還懷疑兒子和溫霄寒搞斷袖,被他玷污了清范,想起來便深感恥辱。而今證實對方是女子,皇帝的心結也解開了,探問:“蕭其臻也一早認識柳氏吧,他知道她是你的嬖寵嗎?”
“知道。”
“那他還敢求朕賜婚?”
朱昀曦打落牙齒活血吞:“是兒臣允許他這么做的,兒臣曾答應柳竹秋為她找個好夫婿,她看上了蕭其臻。”
慶德帝氣極發笑:“這女人真不簡單啊,看來淫、亂之名屬實不假。”
朱昀曦忙辯解:“那倒不是,兒臣臨幸柳竹秋時,她還是處子之身。”
“她既懂貞潔廉恥,為何服侍了你還想另嫁他人?”
“……這也是兒臣的主意,兒臣想她的家世不符合選妃標準,又不忍讓她終身無名無分,便想為其另擇夫婿。因前朝也有很多類似的例子,所以兒臣以為此事并不過分。”
古代皇帝給大臣塞美女是常事,本朝也屢見不鮮,但把自己幸過的女子賞人就不太體面了。
然而這已經是朱昀曦能想到的最能保存皇家體面的說法了,慶德帝估計兒子已在盡量遮丑,這些話修補一下還能湊活糊弄大眾,便先略過,改問別的。
“她為何女扮男裝?”
朱昀曦說:“她與宋強之女宋妙仙義結金蘭,見宋妙仙被賣入教坊便想出這法子,好護她周全。”
慶德帝冤殺了宋強,又將其女貶為賤籍,現在罪名都讓唐振奇背了,良心債卻還趕不走。得知柳竹秋行騙的動機,對她的憤恨又輕了一分,繼續問:
“她扮溫霄寒的事統共多少人知道?”
朱昀曦說:“起初只她三哥和貼身仆婢們知情,柳邦彥都是后面才知道的。”
“大臣里有她的同伙嗎?”
“據兒臣所知,除蕭其臻外尚無人知曉。”
“大長公主和張選志、陳良機他們也不知道?”
“應該是。”
慶德帝半信半疑,卻受尷尬處境限制,無法大力徹查此事。
這和匿名文書案不同,太子直接牽扯其中,他就這一個可心的兒子了,且自身病入膏肓,臨死前總不能廢太子吧?
既然決定保太子,事情就不能鬧大,攪和進來的人越少越好處理。
他煩亂地朝朱昀曦揮手:“你先下去吧。”
朱昀曦猜父皇傾向保他,方敢小心求情:“父皇,柳竹秋欺君是真,所立功勞也是真的,還求您網開一面。”
慶德帝看出他前面的掩非飾過都在為這句話做鋪墊,火氣蹭地躥起八丈高,隨手抓起枕邊的玉枕擲他,怒斥:“其他人算計朕便罷了,你是朕的親骨肉,也跟朕耍心機,朕的心血都被狗吃了!”
唬得太子額頭貼地,不停哭泣求饒,這種時候窩囊是保命要訣,皇帝這么生氣無非因威嚴受到挑戰,等他耍夠威風氣才消得快。
朱昀曦為使父皇心軟,冒險動用還不太純熟的撒謊技能,哭道:“非是兒臣不懂法度,因兒臣曾多次向柳竹秋許諾,如若事發定會保其性命,她當差時才那般英勇頑強。有道是‘君命無二,失信不立’,若兒臣無法兌現承諾,將來還如何取信于臣下呢?”
慶德帝叱罵:“你明知她欺世盜名在先,識破后還敢重用她,現在已是欺君的共犯,焉敢再為其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