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被朱昀曦禁錮,不得與官員來往,柳堯章是她獲取官場信息的唯一途徑。
翰林院無實權,離朝堂的權利斗爭較遠,饒是如此柳堯章仍能感受到稅改反對派與陳良機水火不容的態勢。
陳尚志得知祖父陷入政斗,忙問柳竹秋皇帝對此是何態度。
柳竹秋說:“各地災荒不斷,遼東和東南沿海都等著發軍餉,國庫沒銀子,陛下當然最著急,已批準在南京、蘇、杭、廣州、泉州等大城市試行稅改政策。新政剛開始推行時是最艱難,所以陳閣老才這么愁吧。可惜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著。”
她心系國事,跟著露出愁容,陳尚志怕她傷神,勸她別多想,然后扶她躺下。
本不想再打擾她休息,到底沒忍住嘴,小聲問:“季瑤,孩子的事……”
柳竹秋猜他在擔心服用墮胎藥不安全,微笑道:“我不會冒冒失失吃藥的,會先研究好方子。放心,我底子壯,沒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尚志急切打斷,卻促刺地接不上話。
柳竹秋不以為怪,連她都被這意外擾亂心神,對單純的小丈夫而言更是飛來橫禍了。
他沒嫉妒犯疑已經很善良體貼了,剩下的壓力該由她自行消化。
她朝陳尚志伸出雙手,他立刻俯身迎合,任她圈住頸項。
柳竹秋輕笑著說:“我知道你怕我遭罪,但這個孩子很可能給我們帶來麻煩,為了日后的安寧,真不能留下來。”
陳尚志默默端詳她,似在審視,俄爾溫柔地點了點頭,再親了親她的嘴唇。
“你先睡,我去洗洗就來陪你。”
柳竹秋安穩地睡到后半夜,一陣尖銳的敲鈸聲撕開夢境,粗魯地將她的意識掏了出來。
她睜開眼睛,陳尚志正挪出枕在她頭下的手臂,想坐起來。
“你先別動,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披上外袍趿鞋出門,見院墻西面紅光沖天,又聽街巷里人群大呼:“走水啦!走水啦!”
柳竹秋已跟出來,她觀看火光距離,判斷著火的不是自家,是隔壁陳府。
陳尚志拔腿往外跑,她叫不住他,急忙追趕。家里的仆婢們都相繼驚醒,有的已去街上查看過,正跑回來報信。
“陳家著火了,整個宅子都燒著了!”
“陳姑爺剛才已過去了!”
柳竹秋命家里人都去救火,親自出府趕往火災現場。
只見陳家的院墻內已成火龍巢穴,火舌直舔到半空,數九寒風變得灼熱炙人,街上沸騰的呼喊都壓不住火焰的嘯吼。
當年忠勇伯府被叛軍燒毀,重建時院墻往內回縮三丈,修筑了雙層的防火墻,若非如此今晚又得進一次熔爐。
柳竹秋見陳府大門口不斷有人逃出,都是陳家的奴仆。
她認得其中一個是陳府管家之一,忙上前問他是否見過陳尚志。
那管家說:“裕少爺剛才只身奔著老爺的臥房去了,想是去救人的。”
柳竹秋大驚,想沖進火海尋找,被身旁的下人死死拽住。拉扯數回合,忽見陳尚志背著陳良機在幾個仆人簇擁下倉皇逃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