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梁錚與他同歲,但他早就成了婚,自是情場上的過來人。
相比之下,梁錚簡直是不知風月的稚子。
魏子真湊到梁錚面前,壓低聲音道“鄰里皆知我媳婦名喚虎娘,獨我一人叫她團團。你說,這感覺能一樣嗎”
梁錚沒回話,神情若有所思。
魏子真不知梁錚參透多少,一時心急如焚。
他正要用狼毫好好敲打梁錚,卻見一小伙計拎著食盒、自后廚向二人走來。
蘿卜糕如期而至。
襯得他咸吃蘿卜淡操心。
魏子真沒了脾氣,將狼毫悻悻地塞回梁錚手中“罷了。”
他將食盒遞過去,又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人一把“你還是趁早回府、好好練字去吧。此間種種,留給你自己慢慢參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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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張家樓后,梁錚一直在思考魏子真的話。
魏子真的比方確實生動鮮活,可那到底是旁人的佳話,不是他梁錚的故事。加之他不涉風月,理解起來難免似懂非懂。
按魏子真的說法,定下小字,就是定下往后他對李含章的稱謂。
梁錚嘗試性地念了一回卿卿。
又燙又怪,竟令人喉頭發緊、如灌烈酒。
單呼平平無奇,疊喚嬌香玉暖。
像是什么不得出口的禁忌,讓人虛實難辨、不敢再碰。
梁錚還是決定照舊喊她。
李含章本來也沒說要讓他改什么稱謂。
只是自此,梁錚練字比以前勤快多了。
不可說的那一字仿佛成了縹緲的魔咒,常在他學不下去的時候,突然捆上心頭。
李含章將梁錚的變化看在眼中。
但她并未深究其中的緣由,只當他是幡然悔悟。
在她看來,梁錚努力是應該的。
學習這件事,不努力還想有成就,可能嗎
至少她知道梁錚不可能。
直至回門之日的前一晚,李含章才同梁錚說了入宮的事。
她如往常那般發號施令,習以為常地吩咐梁錚隨她入宮歸寧,但并未提及字笄之禮。
梁錚答應得不算爽快。
他沒見到先前那位傳訊的宦官,又不曾自旁人處得到回門的知會,故而明日與一位袍澤定有飯局,眼下卻只能爽約。
不過,梁錚并不想為二人再添不快。
為了避開可能的沖突,用過晚膳后,他就鉆入東廂房,埋頭練字。
待梁錚再抬起頭時,周遭已盡數漆黑。
屋內的燭光曬著發白的窗紙,將茫茫的夜隱匿其后。
東廂房外靜得落針可聞。
將軍府內的眾人,除了他,應當都已歇下。
梁錚又低頭,目光掃過書案,去看一張又一張凌亂的宣紙。
字跡已不再歪歪扭扭,看來用心就會有回報。
望著落于紙面的卿字,熟悉的溫熱感灼上梁錚的心頭。
平靜的心慢慢又變得躁郁。
不知為何而沸騰。
他只能強行讓自己不要去想。
大抵是因為坐得太久,梁錚小臂酸脹,肩頸也發硬。
他靠上椅背,將脖頸向后仰,眉峰之間淌過顯而易見的疲憊。
梁錚本打算歇一會兒,就收拾就寢。
可窗紙面上倏爾透出一道細影。
沾著如豆的燭光。
梁錚耳尖微動,捉到屋外那幾不可聞的輕響。
有誰正在接近。
梁錚心神一凝,沒由來地感到慌張。
他隱約猜到來人是誰,鬼使神差似地閉合雙眼,佯裝睡著。
“吱呀”
提燈之人推門而入。
是李含章。
她動作遲緩,粉絨褙子隨意罩在身上,半遮住紗裙似的寢衣。
“駙”
才出一字,李含章就熄了音。
因為她朦朧地瞧見,梁錚正靠在椅上、雙眸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