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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龍(4)(1 / 3)

          梁錚手足無措。

          他攥緊鏟柄,嘴唇嚅動再三,卻沒有出聲。

          被撞破行蹤的男人慌張地紅了臉。

          他抬手,下意識想捏捏鼻尖,可指尖染泥,只好匆匆作罷。

          李含章站在原地。

          冷風鉆入裘領,攫去她頸邊的熱度。

          她抬首,徐徐環視四周。

          目之所及,滿是紛繁的梅紅。

          似星辰,如飛絮,在蟾光里洋洋灑灑。

          李含章的視線最終落在梁錚身上。

          她發現了梁錚身上的塵泥,與他手中握著的鐵鍬。

          這些梅樹……是梁錚移植的?

          李含章走出北堂,穿過林立的梅樹,終于來到梁錚的面前。

          見她接近,梁錚呼吸稍凝。

          他將鐵鍬靠在樹下,在身后藏起干澀的手。

          李含章仰著頭,月色墜落眸中,眼眶泛著微紅。

          “你不歇息,是在做這個?”她問。

          因著才哭過許久,嬌聲倦啞。

          梁錚低眉,目光與她交錯,很快又挪開。

          “嗯。”他悶聲,像做了虧心事。

          李含章輕輕顰起眉頭。

          她不明白,梁錚為何要將如此多的梅樹栽入中庭。

          中庭不是梁錚練槍的地方嗎?

          有了如此多的梅樹,他哪里施展得開呢。

          可她雖然費解,胸口卻漾起熱潮,像是面前的紅梅化為火星,輕悄悄地落在心田。

          狐白裘下的小人兒凝望著面前的夫婿。

          “為何?”她問。

          梁錚牽動嘴角,嘆息似地:“我以為你會喜歡。”

          在買下畫眉鳥時,他也是如此以為。

          可他沒想到會惹哭了她。

          他哪里舍得她掉淚呢。

          自她那雙眼里墜下來的珠子,像石子一樣,悶悶地砸著他的胸口。

          他梁錚是自生殺場上凱旋的悍將,最扛得起傷,忍疼時都不眨眼,卻架不住李含章水盈盈的兩片軟刀,一經磋磨就肝腸寸斷。

          她是被他捧在掌心的珍寶,不該垂淚,也不該悲傷。

          這是又一次笨拙的嘗試。

          如果效果不好,他就去把魏子真宰了。

          梁錚悄悄窺探李含章的面色。

          李含章仍望著他。

          貞靜俏麗的小臉泛著柔潤的光。

          原來是這樣啊。

          一直……都是這樣。

          以為她會喜歡,所以購回畫眉。

          以為她會喜歡,所以徹夜不眠、栽植梅樹。

          如梁錚這般的男子,哪里與畫眉、梅樹相襯呢?

          他是不馴的狼,是傲骨錚錚的武將。

          真要擇一只禽寵、一樹綠植,也應當是蒼鷹、是青松。

          梁錚所作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她。

          他明明說過,說他對她是男女之情,說他是真心想同她好。

          她為何……還要生出那些無謂的搖擺呢?

          他就是個笨蛋——興許,還沒想到她以為的那一層。

          李含章埋下頭,掩住重新漫回頰邊的瑩粉。

          “進屋說。”她輕聲,像是不敢驚擾寧靜的夜,“你去坐著,等本宮來。”

          借著月光,李含章在將軍府中行走。

          她穿過長廊,自雜院中小心地打起一盆水。

          今晚雖然晴朗干燥,卻依然是冷的。

          幸好,雜院內的水池未曾結冰,尚可由人盛出。

          李含章從不曾做過這等雜事,動作笨拙生疏,還將自個兒的裙擺也沾濕了。

          換做以前,如是她要用水,只需略開金口,便有女官與侍從前呼后擁,根本無需她動手。

          可今時不同往日——并非是她處境潦倒,而是心境有所不同。

          她只是想親自打一盆水。

          用這水潤潤帕,為梁錚擦手。

          盡管梁錚將雙手背在身后,可她都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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