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錚的眸漆黑、深沉。
好像潭水,幾要惹人溺進去了。
自那雙眼眸里,李含章瞧見一片瑩白的花瓣,似乎是她微小的縮影。
“梁、梁錚。”
摩挲頜線的手指倉皇地停下。
她瞇起眼,話音很困惑:“我、我……”
“我何時,跑到你眼里去了?”
梁錚沒有立刻應聲,只凝視著她。
他的目光比初秋的飛葉還輕,飄往她泛紅的雙頰,與流淌的月光交融。
淚珠還綴在她睫間。
他俯首,極輕地將它銜去。
“一直都在。”這才回答她的話。
梁錚早就來到了這里。
他見證她滑稽的自白、酒后的笑鬧,聽見她呢喃的細語、迷茫的嗚咽。
她好動人、好耀眼。
也好清澈、好易碎。
不止一次,他想將她擁入懷中。
可他始終在陰翳里站立,悄無聲息地仰望他的光。
直到——他的光呼喚他、渴望他。
“是、是嗎?”李含章顰著黛。
似乎仍很不解,細微的痕留在眉心。
她抬眸,朦朧地掃視他的面龐,視線懸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
柔潤的兩片唇顫了顫,很快又委屈地撅了起來。
“你……大膽。”
她收回手,向后挨了挨,嬌懶地靠入溫熱的懷中。
抱怨得相當不滿:“竟敢、扎我。”
梁錚輕輕上揚嘴角。
哪怕酒意正酣,在他面前,她仍是嬌矜爛漫的小孔雀。
這是他想要的——也是他要守住的。
“我錯了。”他哄她,“回去就剃干凈。”
李含章點頭,心滿意足地嗯了一聲。
這、這還差不多。
要不然,親她時會好癢。
不過,和梁錚成婚,有這樣久了嗎?
他從前摸著干干凈凈,如今……連胡茬也長出來了。
李含章仰著小臉,迷蒙的眸凝望天邊的月,神智卻在飄忽閑游。
是梁錚的身上太暖了?
還是,他摟著她時很有力氣?
凡是在他懷里,她好像總會胡思亂想。
之前在說什么來著?
她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應當是不開心的事情。
要不然,她怎么會掉下眼淚呢?
可見到他、被他擁住,分明是極其開心的一件事。
所以……才會忘了吧。
忘記所有的不安,沖淡先前的哀愁。
李含章翹起嘴角。
流過面龐的月薄薄地燙她,卻莫名令她感到輕松。
“卿卿。”
低沉的呼喚落在耳畔。
在李含章回頭的剎那,溫熱的觸感貼上唇間。
很快又分離,淡得像蜻蜓掠過水面。
乖戾不馴的男人虔誠地吻她,獨在此刻,一分也不多貪。
“我帶你回家。”
-
梁錚走在村路間。
他將步伐壓得輕緩,生怕會顛到背上的小妻子。
李含章只閉著眼,并沒有睡。
她將兩臂繞在梁錚頸前。
手中圈著他一縷發,仿佛借此與他相連。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月光鋪過路面,梨花般的清白遍染田野。
冷風卷動低草與枯枝,搖出極其輕微的響聲。
夾在她與梁錚的心跳里。
被一脈又一脈的躍動所掩蓋。
梁錚偏過頭,看了看李含章。
他看到一席流暢的月色,滌滿她瑩白的小臉,溫柔地拂過她柔潤的眼瞼。
她的睫長得像細密的蜘足,頂端翹而微卷,有光華凝在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