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至門口,一名斯文青年恰好自里頭邁出,與李含章和元青打了照面。
三人對目而視,面色皆是一訝。
元青率先動聲:“樓長史!”
樓宏明的神情很快恢復平靜,端出如常的笑面:“元青。”
他轉眸,瞧見作了偽裝的李含章。
端方頷首道:“長公主。”
李含章小臉一黑。
對于樓宏明出現在此的驚訝,當即就被忘在腦后。
“怎么認出來的?”她憤憤不平。
她明明偽裝得可好啦,方才都沒人識破!
樓宏明莞爾道:“卑職長了眼睛。”
話里藏著顯而易見的調侃。
他就是故意的。
換做是平常,如樓宏明這等趨利避害的個性,斷不可能當面揭穿李含章。
但此時,他是自覺自愿、領了危命——將軍鎖定了冒充身份的嫌犯,正把人請到這茶館里喝茶,他可不能讓長公主進去,撞破人的好事。
畢竟將軍請人喝茶,是用腦袋喝,不是用嘴巴喝。
要不然,為何獨這處茶館杳無人跡?
李含章并沒有察覺到樓宏明的意圖。
笨蛋小孔雀還在糾結自己引以為傲的偽裝技術呢!
“有那么差勁嗎?”她委屈。
不忘看向元青,試圖尋找一些認同。
元青連忙搖頭:“不差不差。是樓長史眼睛太賊了!”
“對了,樓長史,你不是和將軍一起忙軍務去了嗎?怎么會在西市?”
樓宏明面色一滯。
千防萬防,防不住元青出賣。
李含章本已忘了這茬,被人一提,也疑道:“對呀。梁錚人呢?”
樓宏明保持微笑:“將軍還在營中。”
“他忙得口干,卑職看不過眼,為他買些茶來。”
“噢。”兩名小女子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提到軍營,李含章又想起些什么來:“樓長史,你來得正好,本宮有事要問你。”
“你們北府軍里,可有什么守歲的風俗與活動?”
樓宏明聽人提問,眉宇微挑,上下打量李含章一遭。
見她半仰著臉、神情緊張、雙眸之間更是期盼隱隱,便知她是為了梁錚才問出這個問題。
“并無風俗,長公主。”他如實答道。
“從軍之人,能活一日就算一日。保住性命已是萬幸之至,不敢再奢求其他。”
李含章聽著,眸里的光芒點滴黯淡下去。
問話前,她心中已大致有所推測,只想如在軍中,各類風俗定然簡陋。卻不曾想,戰爭之實已殘酷如此,遠遠超出她的預料。
沒等她開口,樓宏明又道:“但……”
“卑職以為,今年歲除定會是將軍最幸福的一回。”
李含章微微一怔。
她掀起眼簾,小心地覷向面前人。
似是在等對方說下去。
樓宏明笑道:“所謂守歲,無不是守冬去春來、萬古更迭。今年邊關太平,將軍能與諸位共度歲除,盡享闔家歡樂,便已勝過往昔所有。”
闔家歡樂——這四個字格外好聽。
落入李含章耳朵,引得她嘴角微翹、眸波流轉。
于她而言,今年的歲除也與從前不同。
她有了新的家人與朋友,終于走入這人間的煙火里,品出一點俗而可愛的人情味兒來。
“對呀!”元青在一旁適時附和道。
“今年我們可以做好多好吃的,和將軍一起吃。”
“上京的、西北的,都可以做呢。我光是想想就嘴饞啦!”
李含章聽罷,點了點元青的前額。
“你怎的比我還愛吃。”
嗯……這倒是小孔雀謙虛了。
她眼簾一抬,又瞧見身前的樓宏明,想到對方的家鄉,不免問道:
“樓長史與夫人今年……可是要在上京守歲?”
樓宏明頷首:“正是。”
他隨北府軍駐扎上京外,真要歸鄉怕是得等到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