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壽郡的郡北,那才是流放犯的重災區,所有的流放犯都會被流放到郡北去放羊。
那些都是奴籍,可以隨意被人捕捉買賣的。
按照大澤例律,奴籍想要變成良籍,除非與良籍婚配,或者進軍營從軍,又或者給集衙繳納一筆改籍費,才能脫離原來的奴籍。
簡托如此,齊家請來的那位繡娘,想來也是如此。
對于這些奴籍來說,其實被人捕了去,也是一條不錯的生路,至少人家要用到奴才,才會捕了奴籍的流放犯去伺候。
可治壽郡的人自個兒都養不活了,哪里能養活奴婢
是以,奴籍的人滿郡北的跑,不能做生意,不能買賣房屋良田,讀書致仕更是想都不要想,除了以上除了婚配、從軍、納金三條路,基本就只能餓死。
哦,女人還能去軍寮從妓。
所以誰可憐治壽郡的人都可憐,就沒有不可憐的人。
盛姣姣沒有說話,她繼續給齊老太太捶著背,心里思索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上輩子,這種九族連坐的刑罰,實際上后黨里就有人想廢了。
一人獲罪,動不動就誅九族,大澤立國幾百年,造成了多少無辜人枉死,又有多少人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被自己都不知道的罪名連根拔起,從此顛沛流離,從云端跌落到塵埃里。
多大的罪,還能連累到白發父母,嗷嗷待哺的嬰兒
為了廢掉株連九族這樣的刑罰,后黨上下鉚足了勁兒,和保皇黨展開了一場拉鋸戰。
后黨要創新,要仁政,要休生養息,要福澤萬民,要殷澤大赦天下。
因為后黨里的大多數人,都是從治壽郡走上來的,是托著盛姣姣,推著盛姣姣,一路把盛姣姣抬到皇后位置上的人。
他們其中,又有大多數的人,或者自己這一輩,或者是先祖那一輩,被流放至治壽郡的。
所以他們知道九族連坐這樣的刑罰,是有多么的不公平,也有多么的殘酷。
但不光光大澤立國之后就有九族連坐這樣的刑罰,大澤立國之前,也有這樣的刑罰。
后黨不過螳臂當車,想要撼動例律,想來有多么的不容易了。
那一段時日,驚得盛姣姣給遠在邊疆打仗的譚戟連寫了兩封密信,要他派邊軍到帝都,暗中護衛后黨里的肱骨大臣們。
不然,后黨里還不知道要莫名其妙的死多少人。
或許是因為從小長在治壽郡,盛姣姣對于那些苦難的感觸,并沒有那些流放犯們那么深。
就如同現在的齊老太太一樣,對于大著肚子的繡娘,并沒有多少惻隱之心。
因為她們從小的生活環境就是如此,沒有見識過別的郡,那更好的生活。
所以也不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能有多苦。
之所以維護后黨,要譚戟暗中派邊軍守護他們,只是因為她與他們是一黨,她是他們的代表,是他們的利益總結。
所以后黨要仁政,盛姣姣就必須領著他們與殷澤戰斗。
重生一世,盛姣姣忽然能共情那些被無辜牽連的流放犯家人了。
她抬眸,望了一眼齊老太太的窗外,那綠蔭遮日的齊家院子。
這一處院落之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黃土。
治壽郡每年的降雨量少到感人。
這個鬼地方,誰待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