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家家戶戶都點起了燈,深淺濃淡,晚風輕拂柳梢。小攤販們挑著籮筐,踩一地昏黃的月色下準備回家。
漫步在人群中,陸長策能隱約感覺出姜姜的情緒低落。
從少年起,他便對姜姜喜歡謝璋這件事有模糊的認知,可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邊塞軍營,實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要他殺人或許還利落些。
“前幾天是我唐突孟浪了。”陸長策冷不丁地開口。
“但,”他原本是走在姜姜她身前的,此時停下腳步,轉過臉來看她,側臉輪廓朦朧在燈火光暈下,柔和了身上冷硬殺伐的戾氣。
“我那天說的話還算數。”
陸長策踟躇著,沉聲說“姜姜,我會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我能保護你。”
算數是指那天那個石破天驚的求婚
這難道是一種安慰可她又不是因為沒人娶才情緒低落的。
姜姜眼眶有點兒熱,心里有些發酸,為這笨拙的安慰感動得一塌糊涂,卻還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可我還是不能答應你。這對你不公平。”
淚水模糊了燈光,光怪陸離的眼前忽然多了一方繡帕。
陸長策的嗓音隨著晚風一道吹入耳中,很淡,卻很鄭重,“明日是上巳節,姜姜,你想不想出去玩”
姜姜想拒絕。
哪怕是朝夕相處的同學一個假期沒見都有點兒生疏,更遑論她和陸長策這么多年都沒再見過面。
可她好像能感覺出來陸長策一直在生疏地走近她,重拾往日的那段時光,陸長策他甚至都不是什么善于交際的性格,只猶豫了那么一瞬,姜姜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陸長策果如他所言,換了身常服來接她出去玩。
大晉崇佛,城內寶塔凌云,廣殿大廈,這一路上陸長策就充當解說的角色。姜姜看到了引車賣漿的走卒商販,當街跑馬的豪奢少年,還看到了沿街說法的白衣佛道。
“那張老三鋪子不在了嗎”
“咦那家李二娘糕點鋪的鋪面好像變大了“
“那里是不是新開了一家面館”
姜姜這反應一方面是真驚訝,一方面是奮力帶動陸長策的情緒。
昨天她情緒低落沒錯,但總不能一直低落下去,人家愿意帶自己出來玩,她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吧
但陸長策的反應,讓姜姜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憨批。
如今的少年冷穩倔強得像鐵打鋼鑄的,沒有弱點,看不出喜怒,姜姜有點兒怕他,不是畏懼,而是怕她哪里做得不好。
當她看夠了春日里杏云梨雨的京城盛景時,陸長策帶著她到河堤岸歇腳。
今日上巳,有很多人都出來踏青。
陸長策今天雖然沒穿飛魚蟒衣,又沒配刀,但多年行伍生涯鍛造出的氣質,就已經足夠出眾,一路上頻頻有人側目。
不遠處的樹下有幾個青年男女掛了箭靶在射箭。彩頭甚為豐厚,引得過路人紛紛停下來駐足觀看,時不時爆發出喝彩聲。
“好”
“好箭法”
姜姜看著看著,忽然想到她身邊就有一位神箭手,繼續頑強地繼續找話題,“陸長策,你如今能開幾石弓了”
陸長策不假思索“三石左右。”
三石
姜姜瞠目結舌,她只在歷史書上看到過能開三石弓的,換算一下大概就是360斤
這要能拉動360斤的弓,肌肉力量得多強大。
胳膊上傳來的觸感令陸長策微微側目。姜姜臉不紅心不跳,飛快地收回了戳他胳膊的手,指著樹下的箭靶,“你要去那邊試試嗎”
陸長策的身材是真的沒話說,猿臂蜂腰,她曾經撞見過他赤著上半身在院子里練劍,少年那時就已經有了極為緊實的肌肉線條。
很不幸的是,她的撞見幾乎又坐實了她蓄意勾搭的事實,不僅蓄意勾搭,還不知廉恥
可能在陸長策眼里,別人是貪圖他這個黃金單身靚崽的錢和權,而她是第一個饞他身子的。
她能對天發誓,她真的沒有饞他身子的意思當時她饞的是謝璋,可謝璋也不給她看啊。她有次誤入謝璋的小院,當時謝璋在洗澡,她什么也沒想就在外間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