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璋眼睫、發絲間卻沾落了點兒晶瑩的露珠,像晨光中皎皎的玉樹。
少年時他皮膚病態蒼白,本就顯得極為憂悒、漂亮。好似汝瓷天青色釉瓶,有種薄而秀斂的美麗。
如今年歲漸長,縱使名利場里打過幾個來回,卻也沒沾染上那些俗氣,只覺得滄海橫流下,更為孤寞、寒傲、冷矜。
她看得入了神,謝璋忽然似有所覺地睜開眼,兩道寒星直直地射入她眼底。
謝璋:“醒了?”
眼神清明得像是一晚上沒睡。
被抓包了!
姜姜:“誒,早上好??”
謝璋目光掠過,卻沒顧忌她這些糾結的小心思。
他站起身,長身迎著朝陽:“此地不宜久留,趁著白天,醒了就走吧。”
謝璋其實很蒼白、羸弱,一年四季,好像每天都在咳嗽,同疾病作斗爭,但和他走在一起,卻有種奇異的安全感。
不論風波如何險惡,好像永遠面不改色,處變從容,哪怕環境再危險,他也能揮刀劈出一條生路來。
昨天光顧著逃跑,姜姜也沒時間留意方向,不知道她和謝璋如今處在京郊什么方位,又跑出去多遠。
她腳踝受過傷,哪怕謝璋好像特意放慢了速度,還是有點兒疼。
為了不耽誤效率,姜姜一路都沒吭聲。
這樣瘸瘸拐拐地走了一路,竟然還真看到了一處不大的村落。
姜姜長長地松了口氣。
再這么走下去,她真的就要撐不住了!!
謝璋過去投宿。
開門的是個年紀二十多歲的村婦,看到謝璋微微一愣。
門口的男子,生得太冷,太美,肌膚皙白,垂發如瀑,秀致動人。時人大多喜愛圓圓滿滿,熱熱鬧鬧,花團錦簇的美。
但眼前這個男子清冷寥落地具一種病態美,像夕照孤煙、荒渡小雪。
她一時遲疑,身后當家的漢子已經走了出來,看到謝璋,漢子也有點兒警惕。
看到謝璋身后左顧右盼的少女時,兩人對視了一眼,略松了口氣。
“二位這是……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
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和謝璋現在是什么關系,
姜姜不太確定道:“兄……”
“夫妻。”謝璋心里莫名一亂,冷不丁地截住了她的話頭。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怕從她口中再聽到什么劃清界限的話。
謝璋一句話徹底也徹底堵死了姜姜的解釋。
姜姜一下子睜大了眼。
哪怕她知道謝璋做事有他自己的理由,姜姜還是覺得震撼。
夫妻二人恍然地笑了笑,“原是如此,請進吧。”
“屋里小,郎君和娘子見笑了。”
姜姜:……
謝璋說都說了,她總不能再拆他臺,沒辦法,就這樣,她和謝璋扮演著路遇劫匪的落難夫妻,成功寄宿了下來。
這一戶人家姓周,周大哥周大嫂打消了疑竇之后,對他們兩個都很熱情。恐怕也是因為謝璋垂著眼推出了錢袋致謝。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以防萬一,錢袋里的錢并不多。
姜姜也聽說過荒郊野外投宿被殺人劫財的故事。
“不過我覺得周大哥,周大嫂不像這樣的人。”走進收拾妥當的客房,姜姜道。
“只是你以為。”謝璋很看不上她的天真,斜了她一眼,沉聲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世上兩面三刀之輩不計其數,出門在外,留個心眼總沒什么大礙。”
“倒是你,我到沒想到,你能順順當當地活到現在。”
姜姜不假思索道:“那不是福大命大嗎?你看我,被當胸捅了一刀都活下來了。”
話音剛落,卻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謝璋忽然不說話了,面色也顯而易見地蒼白了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