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提醒他,有人為他做主。
本就是被人威脅才偽裝成了旁人,“可普”心知難逃一劫,便將李耽如何脅迫他的事一五一十全數抖了出來。
如此,這場將計就計的戲碼才算結束大半,文帝暫且將教訓李耽的事擱置,命人將假可普帶了下去,太后也放下心,離了玉華宮。
文帝踱步到蕭衍跟前道:“朕記得,你阿娘的調軍玉牌是傳給了你,你可愿意跑一趟雍州,交給你阿耶?”
蕭衍為難道:“茲事體大,且賓州此處的也不見得就是平民裝出的兵力,蕭氏的私兵出動恐怕不妥,舅舅怎不……”
這樣精明的正話反說,點名“平民裝出的兵力”,只會讓文帝心中更為確定山下是兵。
此刻,他不可能不明白,原本留在長安城駐守的李耽是被人擺了一道丟了權,寧州的背后之人尚未現身,這就意味著,這回圍離宮的人,要么,與那寧州之人是同一個,要么,就是有人渾水摸魚,想趁機發動二次事變。
無論是誰,大抵上,與他那幾個愈發爭鋒相對的兒子總脫不了干系。
與其倚仗那幾個野心勃勃的,倒還不如啟用這蕭氏。至于往后……暫且不急。
故而,蕭衍的話尚未說完,文帝就打斷他:“有你親自去,朕放心。”
放心。
蕭衍握著的拳頭輕輕展了下,為了得到這兩個字,他走了數年有余。
但他仍舊皺著眉,似想避嫌,這樣的舉動,是恰如其分地熨帖了帝王的多疑猜忌之心。
文帝坐回書案后,拿起掌珠,置于手中摩挲,正色道:“此事畢,待回了長安,你去管雍州。”
他去管雍州。
雍州管京畿地區,治轄包括長安在內的二十余個縣。
雍州刺史,正三品,不屬于三省六部,卻權力甚大,說是守護天子最要緊的門戶也不為過,歷來為宗室親王擔任。比如當下,便在五皇子手頭。
蕭衍垂著眼,蓋住眸中翻滾著的波濤洶涌的情緒。
他阿娘被親舅舅所謀害,他利用此一事,才從他舅舅手中討來一點他施舍來的權利,不可謂,不諷刺。
蕭衍攥了下拳頭,不動聲色地頷首應好,當即御馬出了離宮。
一連數日再未見到蕭衍,知道他取了玉牌去調兵,沈蓁蓁心中難免七上八下。畢竟,她的情郎當下謀的是這等風險極大的事。
這日聽聞蕭世子現身在玉華宮,沈蓁蓁心頭一喜,梳妝一番后,去了蕭衍的房中等人。
轉眼至酉時末,天已漸暮,清露著葉。
沈蓁蓁等得百無聊賴不見蕭衍的人,便行去了他的書房看書。
離宮的書房畢竟只是給這些郎君提供一處私下辦公的靜謐地方,不比安國公府上的書房那般嚴謹,沒有人專門守在門外,將“閑人免進”的態度正大光明擺出來的架勢,甚至連門鎖也沒上一個。
伺候在蕭衍處的宮女見慣了沈蓁蓁出沒,更是對她見慣不怪,沈蓁蓁很是隨意地就進了書房這樣一個實際上藏了很多郎君心思的地方。
他愛讀什么書,愛寫什么字,愛畫什么畫,等等等等,皆可以在書房中被看出來。
進門后,一眼就見到書桌邊,畫筒中似多了兩幅畫,心思本就放在這類事情上的小娘子激動向前,徑直走了過去。
拿出一幅,攤開,沈蓁蓁頓時驚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