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層緣由,乃是他麾下四千將士決死之心堪憂。
這與河西四郡的權利博弈相關。
自從魏國執行“邊人治邊”縱容豪右崛起后,河西四郡的太守以及羌胡部落便慢慢加固自身的權勢,蠅營狗茍的齷齪就沒有停止過。
一開始,在涼州刺史楊阜的威信與協調下,他們尚能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且依照先前的約定,自發出部曲與魏軍共進退。
但馬岱從化外之地襲擊了張掖郡后,便給了他們陽奉陰違的借口。
如他們在兩年前那場大戰中,以保境安民的理由將私兵部曲盡召了回去,讓兵力吃緊的夏侯儒不得不放棄了西平郡。
亦讓他這位昔日的敦煌太守,被迫承擔了督管不利的罪名,被貶職為祖歷守備。
統領的四千步騎,一半是郡兵,一半是河西豪右的私兵。
郡兵戰力并不強,而豪右私兵更沒有為魏國效死的覺悟他們被遣來此地,是為了各家絲路利益,保護從關中入河西走廊的商路周全。
指望他們“人在城在”太難了。
至少尹奉覺得自己沒有這份號召力。
因而,當魏平派遣來的游騎送來“援軍將至”書信后,他便有了城破的覺悟。
魏平若是真領軍來援,早就督軍趕到了。
還送什么書信
抑或者說,作為隴右冀縣人的尹奉,對涼州太熟悉了,亦知道祖歷縣對于魏國而言就是食之無味的雞肋。
魏平是河西四郡的督將,不會太過于計較一座孤城的歸屬。
暫時放棄祖歷縣,將漢軍的補給線拖長,且又將雙方大戰的戰場放在魏軍占盡地利的鹯陰塞,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樣的決策與對錯無關,只是戰略使然。
換成尹奉自己,也會這么選擇。
所以,他被魏平拋棄了,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亦不會有舉城而降的心思。
他是昔日與楊阜等驅逐馬超者之一,舉家都被馬超泄恨而屠戮了。
而馬超的后人在大漢是皇親,僅此緣由,他就不可能生出投降之心。
更莫說,他如今年事已高,早準備好了迎接死亡。
不管城池能守多久時日,盡人事聽天命,能守一日是一日,城破身死便罷了。
有何懼之。
與不報有希望的他相比,領軍困城的關興,則是壯志躊躇。
他領軍到時,縱馬巡看了一番祖歷城池,便對隨在身側的閻宇笑道,“文平,此城我軍想破之,易也”
文平,乃是閻宇,荊州南郡人。
為人任事勤勉,年齒未到三旬,便有了干才之名。
先前是隸屬后將軍袁綝的部將,一直隨軍留守在漢中郡。后衛將軍趙云病故后,歸入丞相諸葛亮的中軍。去歲他的族父相府行參軍、建義將軍閻晏戰死后,他便向丞相請命調任來隴右前線,立志殺敵報國。
丞相不忍拒之,便將他別遣來關興麾下任部將。
聽到關興之言后,他也笑顏潺潺,頷首附和,“將軍所言極是。我觀逆魏城上之兵,士氣萎靡,似是未戰已心怯,可急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