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草帽的九郎盯著顧景堯看了一會,“結緣橋原是由此處祈求姻緣的香客們的信念幻化而成,乃是神圣之物,魔物不可踏足。”
帽檐下的眼睛倒映著漫山的絢爛,九郎道“簡而言之,便是你懷里的姑娘可以去,但是你不行。”
抱著她的手驀然一緊,裴嬌明顯感受到了顧景堯的不悅,只是他面上笑容不變,仍舊不緊不慢道,“若我執意要去呢”
九郎哼聲道“清醒點吧,你殺孽過重,戾氣纏身,魔物是得不到上天的賜福的。來結緣橋本就是笑話,又是何苦呢”
顧景堯面色平靜,淡淡道“我很清醒。”
九郎和他對視了半晌,隨后緩聲道,“你若真執意要去,確實有一法。”
他懶懶抬手,指著遠處的伏流,“信仰聚集之處,自然也有黑暗籠罩,于結緣橋之下生長著暗河,暗河里滋生著水鬼。”
“他們貪戀著結緣橋的神力,卻又忌憚著靠近,便只能在陰暗的河水中度日,你不能過橋,便只能走水路。”
“若是自伏流中走過,洗清一身殺孽,便可到達彼岸。”
他聳聳肩補復又補充道“當然,一旦踏入結緣橋邊界,便不可使用靈力,借助外力便是心不誠,心不誠,自然所求皆為虛妄。”
聽到這里,裴嬌不由得蹙起眉。
縱使是她都聽出來這自稱是引路人的九郎是在有意為難。
不能走橋,只能淌過河水,甚至不能使用靈力,否則便是心不誠,這都是什么荒謬之談。
況且她本就不信什么結緣橋,若是真有這般神奇的地方,那為何天下還有那般多的有情人不得眷屬呢
她原以為按照顧景堯的性子,必定會動怒,直接動用武力威脅這人老實交代出別的法子。
誰知顧景堯只是沉默了一會,垂眸看向紫色花叢遮掩之下的河流,隨后道,“好。”
待到二人走后,空中泛起幾道漣漪,一人憑空出現。
正是手握馭水鱗的魏明揚。
原來他先前只是假意逃跑,實則利用馭水鱗能夠在羨淵城內肆意穿梭的便利跟在了裴嬌他們后頭。
他明白裴嬌對于除魔的重要性,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她。
因此,他發現了此時此刻裴嬌無法被施法無法動彈,他扶著自己尚未痊愈的右臂,看著二人遠去的方向,蹙眉道,“裴寧果然不愿的,這魔頭竟用如此手段逼迫她不行,就算拼命,我也得救她出來。”
此時此刻,躺在花叢中的九郎將微微抬起草帽帽檐,看著魏明揚踏上結緣橋,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呀,又有好戲看了。”
便是來到河岸邊,裴嬌都不知為何顧景堯會毫不猶豫地應聲答應了這無理的要求。
結緣橋只是傳聞,他明明是最不信怪力亂神的人,如今卻走火入魔為了這個噱頭拼盡全力。
當真是荒唐。
此處的伏流水流湍急,暗藏于礁石之下的水鬼虎視眈眈。
隱于暗處的水鬼原本被顧景堯的一身戾氣嚇得紛紛躲避,可是自他封鎖靈力之后,這些水鬼都自暗礁后貪婪地冒出頭觀望。
這河水深度及腰,顧景堯抱著裴嬌時稍稍抬了抬手肘,將她的裙擺搭在自己的袖口上,這樣便不會弄濕她的鞋襪。
他一步一步走在伏流之中,水流蕩開圈圈漣漪,周遭的紫色花叢像是無邊的迷霧,吞沒一切的景色。
那些觀望著的水鬼由一開始的忌憚化作蠢蠢欲動,顧景堯本就修為高深,他的血肉對水鬼來說可是稀世珍寶,更何況他已然封鎖了靈力,這讓他自身的威懾力大大削減。
那群丑惡的水鬼接近他們,開始撕咬他的身軀,他牢牢將裴嬌護在懷中。
血將他梅紅的衣裳洇染出一圈更深的痕跡,很快地,整片伏流都化作血河。
頭頂是云霧繚繞恍若仙境的結緣橋,周遭是哀嚎一片血光淋漓的暗河,張牙舞爪的水鬼企圖將渡河的人拖入深淵。
他行走于不見天日的伏流之中,如那人所說,以血肉洗清一身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