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扭開桌上的臺燈。
白熾光照亮他的臉,混沌的黑眸也重新恢復清明。
陳焱將手里的紙團撂進垃圾桶,又拿起舊手機,摁下ho鍵。
桌面上的背景照片躍至眼前穿著校服的女生雙手合十,閉眼對著草莓蛋糕虔誠許愿。
熒熒燭光照亮她的臉,女孩嘴角噙著笑,眉梢眼角上都是收到驚喜的滿足。
陳焱垂著眼皮看了幾秒,腦中忽而跳出她今天離開他宿舍的樣子殷紅的唇和一張小臉都繃得緊緊的,轉身出門時很干脆,只抬眸看了他一眼。
沒有任何表情,眼角沁著水光。
陳焱擰起眉心,很深地闔了下眼皮,關機將手機放回抽屜。
桌面上的手機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一條日程,沒有內容,只是日期
明天,四月五日
日程下面,還有一條天氣提醒
暴雨橙色預警
陳焱盯著看了一會兒,放下了手機。
中午快十一點,祁汐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
昨晚她又失眠到快天亮才睡著,現在太陽穴疼得突突直跳。祁汐撐著腦袋緩了好一會兒,才從沙發上起來。
拉開窗簾,天色大亮,燕南巷里一派熱鬧光景。
清明假期是昨天開始的,不冷不熱的天氣最適合旅游,一大波人涌向潯安。
往常安靜的小巷開始充斥游客的嬉笑,行李箱輪滾地的聲響,還有騎手的引擎轟隆。
從早到晚,絡繹不絕。
祁汐關上窗戶,拿過手機點了兩份牛肉炒米粉,開始收拾洗漱。
今天是四月五號,她本來就打算出門的。
洗完澡剛吹干頭發,米粉就送到了。
比平時稍慢一些,看來假期郭阿姨的生意也不錯。
吃完一盒米粉后,她又帶著化妝包去了浴室。
清明節的出行沒有化妝的必要,但失眠后的臉色著實不好看。祁汐只遮了下黑眼圈,在唇上抹了一層霧面的豆沙色。
化完妝,她從衣柜里拿出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裙,外搭配套的同色針織衫。換上后一身素白,沒有任何裝飾。
一切準備完畢,祁汐點開打車軟件。
打不到車。
今天人多,司機連市里的單子都跑不完,沒有人樂意拉她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祁汐加了一個大紅包,又等了十來分鐘,才終于有司機接單。
臨出門前,她瞥了眼陰沉沉的天色,揣了把傘進包。
坐上等在巷口的出租時,天空好像更暗了一分。
出租很快駛出市區,又開了快一個小時,烈士陵園高聳的門石遙遙出現在眼前。
潯安的變化天翻地覆,陵園的時間卻好似靜止了。
但這并沒有什么不好。
安睡之地本就不需要繁華,長眠的英雄也不該受到驚擾
手剛推開車門,司機忽然又叫住祁汐。
他和善笑笑,跟她說“這邊平常很少車來的,這眼看又要下雨了,你還是早點出來吧,晚了可能就打不到車回去了。”
祁汐怔了下,謝過司機的提醒,下車走進陵園。
門口的守陵人看起來也還是那一個。祁汐跟他借了個水桶,去老地方接滿水,拎著走到父親的石碑前。
從包里取出手帕浸濕,她意外發現,爸爸的墓碑很干凈。
不說一塵不染,但也明顯是被仔細打理保養過的。
記憶中,對著墓碑彎腰鞠躬的銀發少年翻涌而出。
一起浮現的,還有他抓著自己的t恤,一絲不茍擦拭墓碑的樣子
眨眨眼掐斷回憶,祁汐凝干手帕上的水,輕輕拭過碑上紅色的“祁錚”兩個字。
“爸爸,我來看你了。”
“女兒不孝,這么久都沒來看你。”她放下帕子,取出打包的米粉放到碑前,笑了笑。
“但媽媽基本每年都來,她說她每次都會在你面前幫我說說好話,所以你應該,沒有很生我的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