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今年春節后結的婚,上星期又打電話說,陳端端查出來懷孕了。
不過好像她狀態不太好,這幾天總和段凌
云往醫院跑。
“沒說。”陳澄回答,“我想等她肚子穩當了再說吧,別又像她前面結婚時那樣,給惹得又是生氣又是哭的。”
姑侄倆沒再說話,快步往療養院里面走。
“他怎么沒去醫院”陳焱問。
陳墨查出肝癌晚期,照例應該早轉去醫院治療了。
“不愿意去唄。”陳澄嘆出口氣,“本來跟淮州的一個專家都聯系好了,結果他說什么都不去。”
陳焱垂低眼睫,沒再接話。
上到頂層走到一間房門口,陳澄也沒敲門,直接推開就進。
這一層的房間都是套房,里面客廳餐廳臥室一應俱全,比一般的民宅都要講究豪華。
但一走進來,陳焱就聞到一股氣味。
不是臭味,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樹根雜草爛在泥地里,快要腐朽的味道。
在臥室門口駐足,陳焱的目光落在里面床邊的人身上。
他背對著他,印象中高大的身形縮水了不少,后背的病號服下都能看到脊骨的輪廓。
頭發也白了,稀疏又油膩地頂在腦頂。
50多歲的人,看著居然跟他姥爺一樣大
余光瞥到床尾的陳澄,陳墨瞇起來看瞪她“你是誰”
不等她說話,他又壓著嗓子吼道“滾給老子出去”
陳澄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她沒搭理陳墨,徑直問一旁的護士“今天的藥給他上了嗎”
護士點頭“上了,下午還有兩瓶。他昨晚一直喊疼,醫生就”
“閉嘴”陳墨突然大喊著打斷她們的話,“都給我閉嘴”
嘩啦啦
毫無預兆的,他發瘋一般將床頭的杯子盤子都掀翻在地。
“出去全都給我滾出去”陳墨抬手指向陳澄,額角上的筋脈都鼓出來,“誰讓你進來的,啊快滾”
“你算個什么鳥東西還輪不到你來看老子笑話”
偏頭看見站在門口的男人,陳墨立時哽住,好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鴨子。
正面相對,陳焱驟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好多年沒有正眼看過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了。
時間太久,他跟他記憶里的樣子也完全不同了那張臉已然瘦脫了相,逆著窗光看過去,就好像掛著皮的一個骷髏
陳墨那雙干枯的眼眶難以置信地瞪了陳焱好一會兒,眼神閃爍著,嗖地一下背過了身。
陳澄跟旁邊的護士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往外走。
路過陳焱身側時,她張張嘴似是想要說什么。
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腳步聲穿過客廳踏上走廊,很快就聽不見了。
陳焱立在門口沒有動彈,黑眸望著病床上的人。目光很淡,沒有情緒。
陳墨依舊背對著他,頭垂得很低,嘴里不知道在小聲念叨什么,自言自語般嘀嘀咕咕。
陳焱喉尖沉落,邁開長腿走進去。
他停在陳澄剛站的位置,還沒站定,床上的陳墨又轉了下身子,面朝墻,繼續拿自己的脊背對著他。
見他這樣,陳焱眼中微晃應該是剛上小學的時候吧,有次他溜進陳墨的書房玩,不小心把桌上的一個擺件碰地上摔碎了。
當時他就像現在的陳墨一樣,一直躲在書桌下面不敢看進來的父親。
一件微不足道的,本以為早就忘掉的小事,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又想起來
陳焱的心口有些不舒服地動了下,眨眨眼掐斷回憶。
陳墨依然坐在床上勾著腦袋,手里不知道在擺弄著什么,嘴里還在自言自語“沒事兒的,啊,馬上就好了,不哭,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