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時流年竟覺得有幾分悲哀從心底涌出。
他不由得抬起手,擋住了臉。
“你瞧。”穿著紅嫁衣的姑娘輕輕拉開了遮擋在青年眼前的手,幫他拭去流淌在他眼角下的,溫熱的淚,“只是看到我,就覺得很悲哀吧。”她說。
“我死在早春的時節,春日出頭,我在等待久久不歸的郎君。”
“在春花最燦爛時,我埋葬在漆黑的淤泥里,死不得安寧。”
“我懷抱著全部的希望,負擔著我全部的愛意與恨意,背負著我最溫柔的詛咒,踩著我的尸骸和骨灰,從凄冷的地獄里走出來。”
“于是,我成為了不帶有任何偏見與歧視的代行者,重圍天。”
“因人類而生,我因人類而死,從生到死,我都站在人類這方。”
“當我重新擁有人性時。”
“——我將再一次死去。”
時流年久久不語,看著藜蘆的身影退回黑暗里,化為海風消失不見。
他伸手想要挽留,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最后,殘留在心中的只剩下一句話。
——我曾是人類。
地上的蠟燭全部熄滅,薄薄的霧氣輕輕飄上半空,像是融化進海水里。
藜蘆離開重圍天后,身體驟然一沉,沒有了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她微微挑了挑眉梢,忽然很想將天道權柄弄過來玩兒幾日。
許是察覺到危險,縈繞在她頭頂上空的天道氣息迅速消失,連點痕跡都無法捕捉到。
藜蘆:……?
臉黑了下,想想都不行嗎?
真慫。
藜蘆朝海域深處而去,特意在海獸曾出現過的地方多次探查,但除了殘存的那古怪氣息外,她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這事兒有意思了。
她想了想,在這些地方留下一絲神魂作為警示,一旦出現異常,便會第一時間蘇醒過來給她傳遞信息。
藜蘆站在海水中,紅蓋頭在水中輕輕飄動,卻詭異地沒有浮起來,而是乖巧地蓋在藜蘆頭上。紅蓋頭上不停地有血水滲出,融入進水里,卻沒有使海水變成紅色,而是化為純粹的力量消失。
藜蘆嘆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時時刻刻維持詭域場景出現,那可都是她力量的具現化,每次具現都耗費她不小的力量。
可她死去后,重獲新生的方式是成為新的規則,那些力量是規則自帶的場面,去掉了……就沒排場了。
還是得辛苦維持啊。
她身形一閃,化為一縷薄霧,飄向了更深的地方。
四周黑暗無比,海水的壓迫從四面八方而來,讓她有種窒息感。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影……
不,是真的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矗立在黑暗中,仿佛一座石雕,靜立不動。
“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