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寶齋外,自有辣的太陽,曬得大為痛快。
馮照妝帶著丫頭翠鳳踅進耳房內,扶鬢落在榻上,鳳眼媚孜孜轉來,“可瞧清是個什么事兒了?”
“瞧清了、瞧得一清二楚!”翠鳳掛著滿面幸災樂禍的笑意,躬著腰湊著臉,“我在后頭跟著姨娘與莊太太,才知道她們是在尋二表姑娘,尋到咱們家的長音軒內,您猜我瞧見什么了?”
一看她這笑臉,馮照妝便猜準了八成是件不得了的事兒,捧著一顆心,眼巴巴地追著她,“瞧見什么了?”
“二表姑娘與衛家二公子在長音軒內通/奸!”
“什么什么?!”馮照妝驚駭漣漣,一對眼珠子似沒頭蒼蠅轉了好幾圈,定下來時,憋不住騰騰升起一股笑意,“你可瞧真切了?真格是通奸?”
“再真也沒有的事兒了!我雖沒進去,可在軒館外頭貼著耳朵聽得真真切切。二表姑娘直哭,姨娘不好吵嚷,把衛家二公子警告了一遍,我探頭在半窗上瞧一眼,好嘛,二表姑娘就穿了件肚兜,沒一會兒,果然見衛家二公子打軒館里出來,門前兒還在栓腰帶呢!莊太太在里頭過問了一遍二表姑娘,二表姑娘只顧哭。您說,這還有假?”
馮照妝早樂得釵環珠響,兩手合在胸前互攥摩挲,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好、好啊,真是個天大的好事兒。這范姨娘,成日打算著將她這二侄女兒嫁給桓哥,往后這府里由她親侄女兒當了家,自然少不了她的好處。如今這如意算盤,可就打歪了,好啊……”
“依太太的意思,這事兒,咱們還不能替她們瞞著?”
“瞞什么?這樣的‘美事兒’,自然還得替她們宣揚出去。你依我的法子,去外頭,尋了那些官眷太太們丫頭說話,趁勢把這事情抖落出去,務必說得有理有據!”
“得嘞,您就在里頭安等著聽動靜兒吧。”
馮照妝后腳出來,正好在廊下撞見那頭里過來的范寶珠。她搖著扇,目光遠遠地掠過她,似兩顆玉潤珍珠,光彩照人。
金齏玉鲙輪換幾度,席上新添一道糟鵝,丫鬟粉裙錯身,露出花綢秋波凜然的眼,盯著馮照妝滿含得意地落回席間。
她便笑了,唇下的小小黑痣隨她的笑意輕盈跳躍,朝韞倩偏過臉來,“你只管放心,不出一個時辰,這滿廳的貴婦都會知道這樁丑事兒。”
韞倩稍顯遲疑,鬢上步搖墜著一顆珍珠,在她眼角的波光里晃蕩,“真的?”
“我還會騙你不成?”
花綢抿著一線唇,酒香混著脂粉香,釵翠混著琵琶響,十色錦光流過她的眼。她與韞倩對視一眼,好像還是赤忱溫柔的模樣,只是有另一副經年累月被鎮壓的冷硬心腸在她如水的目光中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