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緞云瞧著她好笑,“小喬還跟年輕沒嫁人時一樣的性子,直來直往的。”
上頭打趣說笑,下頭路松琴領著幾個要好的姑娘一同過來拜見花綢,笑嘻嘻地將花綢送來的幾條手帕捧出來,“姑媽,她們說您送的這絹子好看,我分給她們,您不生氣吧?”
她穿著上年花綢做給她的一身衣裳,妃色的衫,胭脂色的裙,配著雙珍珠攢繡鞋,三寸的腳,踩步子軟綿綿的,隨刻要跌倒的模樣。
花綢瞧著心疼,忙拉著她在椅上坐,“既是送你的,如何分配自然就在你了,姑娘們喜歡,就不枉我的心,你看著分配吧。”
姑娘們愛不釋手,一人選了一條,圍著花綢討教。不時開席,各家夫人相繼而來,未幾畢至閑集,便設宴在一間軒館內。
奚桓逮著姑娘小姐們往那邊廳上去的空子,在廊下拽住老太太,在耳邊說了幾句。
只見老太太板下來嗔他,“昨兒夜里才下了雨,山上還沒干透,路滑,好好在家不好?你領著姑媽去,跌了你事小,跌了她怎么辦?”
奚桓又附耳過去說道一陣,老太太適才把眉眼舒展開來,“好好好,只是要多帶著人,那觀里雖清凈,可也有香客來往,你看顧好姑媽。”
說話使人先去觀里打了招呼清客,又叫備了頂嬌,抬著花綢,奚桓騎馬,送到山腳下。山倒不高,卻是風弱云嬌,水秀山明,倦鳥呼愁,飛花揚柳,仰頭就能瞧見道觀半隱蒼樹間。
一干仆從只在下頭,奚桓將花綢請出來,替她系了頂長帷帽,只帶著北果與椿娘,沿著山道往上爬。
來往輕煙璨陽,花綢一手撩著半隱半現的長帷紗,一手叫他在前頭拽著,有些氣喘,“桓兒,怎的路上都不見人?別是這觀不靈吧?”
“外祖母才剛使人來清了觀,順道叫方丈備了齋飯。”奚桓一回頭,見她戴著帷帽有些吃力,便定住身解她下巴上的綢帶,“不戴了,橫豎沒人,悶得慌。”
花綢朝四面往往,把住他的手腕,有些踞蹐,“還是戴著吧,倘若撞見生人,不好。”
“哪里不好?姑媽又不是見不得人。”奚桓聽她氣也喘不平,何堪心忍,“人罩在里頭,透不了氣,摘了。”
帷帽交給椿娘抱著,沿途苔痕鋪路,土里有些潤,奚桓握著她的手,心內從未如此滿足,希望這條路走不盡,延綿至天涯。
可事與愿違,山路不遠,盡頭就隱在林深草木之間。那觀有道石砌山門,左右描刻題詞,題得倒逍遙,左曰:元門有路,上通逍遙氣;右曰:黃道此開,常依太虛光。山門底下候著方丈與兩位徒孫,見得來人,畢恭畢敬將幾人引進門。
拜過三清,花綢請了一場法事為范寶珠超度,自與奚桓進廳內用飯。廳內窗戶外另開一條道,隱約見花影濃蔭,姹紫嫣紅,花綢因問:“這條路是通到哪里去的?”
那老方丈笑答:“回姑奶奶話兒,也是通到山下,只是這條道難走,不大往這邊上來。雖崎嶇,景致卻好,這時節,路上開了好些野花,叫不出名字,倒好看得很吶!”
花綢夠著腦袋瞧幾眼,是見草色蒼郁,花色紛雜,勾起興致,“一會兒咱們回去,就往這條道下山,你說好不好?”
奚桓自然好,忙著與她添菜,“走哪里都好。姑媽方才拜三清,有沒有替我求個什么?”
“自然求了,”花綢收回眼笑,“求我們桓兒秋天考個解元回來。”略一頓,又囑咐,“聽說施大人家的公子施兆庵今年秋闈也會去,那是個學問好的,你可得加把勁,你與他多年好友,可別落人太多,招人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