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奚桓攜花綢歸家,聽說奚甯書房,心里擱著昌其沖所說的話,存放不住,急急撇下花綢要往奚甯外書房里去。
花綢則與椿娘自回蓮花顛里去,臨走前喊他:“你夜里可來呀?”
正入夜,四下皆無人,花綢站在黃香木花架地下,穿著酡顏衫,襯得月面花容。奚桓不由心一動,兩步走回來拉她的手,瞅見椿娘眼巴巴站在邊上,便對她挑一挑下巴,“你轉過去。”
椿娘偏跟他作對似的,也回挑下巴,“你喊聲‘椿姨’來聽聽,我就轉過去。”
他磨磨蹭蹭不肯喊,椿娘又叉腰,“你不喊我可就這么盯著了啊,一眼也不眨!”
花綢將他二人望望,笑個不住,眼睨奚桓,并不幫他。奚桓踞蹐一番,喉頭一滾,嘴皮子也不見張開,胡亂混過去一句,“椿姨。”
兩女噗嗤笑個不住,好歹見椿娘轉背過去了,他便摟著花綢親了一口,“我二更一定到,你別睡啊,千萬等我。”
花綢笑眼如月,點點下頜,拿扇拍他一下,望著他走了,誰知走出去兩步,又旋身回來,翩然的衣袂似迢遞的林間,擺弄出一點風聲,“我問你句話。”
“什么話你說。”花綢兩眼眨巴眨巴地盯著他,一臉嬌態,松煙點破桃腮。
“我從前的老師,翰林院的昌其沖,你可還記得?”
花綢茫然點頭,“自然記得,此人才學出眾,滿腹經綸,性子有些乖戾,卻是個十足十的讀書人。從前在書齋與他講學論道,險些吵起來,是個急脾氣,還有些一根筋。他怎么了?”
青天垂落,哪里刮來一陣酸風,把奚桓的心也吹得酸酸的,沒了好氣,“沒怎么,好得很。”
“那你無端端問他做什么?”
“沒什么,走了!”他把堅硬的骨頭一轉,頭也不回地扎進昏昏的殘照里。
留下花綢在后頭莫名其妙一陣,又傻兮兮地望著他的背影笑一陣,方與椿娘往回去。
甫進屋,茶還沒吃上一口,就見紅藕鬼鬼祟祟走進來,將下晌魏夫人過來事情講述一番,尾后又潑口罵了那魏夫人幾句。
表述完全,沉下眼色來拽著花綢到榻上坐,“今日太太不知是怎么的,忽然說了好些震懾那邊太太的話,口里滿是責備,還撂下話,要單煜晗親自來接。可我事后問她,她又說就是單煜晗來接,也不放您去。您說說,太太怎么換了副心腸似的?”
聽得椿娘好不高興,搶先樂出來,“太太真這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