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陣,花綢因問起:“紗霧到底帶去衛家多少嫁妝,怎的就叫衛家使盡了呢?”
韞倩冷笑兩聲,提起腰來,就把幸災樂禍之態振振地提了起來,“我告訴你吧,這些年,我爹四處謀出路,花了多少冤枉錢?他心里向來沒有女兒的,舍得給多少?還是太太心疼紗霧,親生女兒嘛,哪里能不多打算著呢?背地里攢了一些與她,加之盧正元送來的聘禮,也折了些與她。也不算什么,家私料子頭面收拾,攏共算下來,滿破四五百兩。”
“四五百兩?”花綢搖著扇,有些不肯信,“那上回送她出門,我怎么瞧著是六十八抬呢?再別提出門前幾日抬過去的。”
“嗨,那都是太太為了充臉面,亂著置辦的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不過是留著到那邊賞下人玩兒罷了。”
花綢輕輕搖首,一面好笑,“怪道了,四五百兩銀子哪里夠衛嘉掏澄的?”
“說的正是這話,那衛嘉我從前不是與你說過的,染上了個賭錢的毛病,偏生手氣不好,在外頭輸了好些,因此拿了紗霧的嫁妝補虧空。這還不算,他爹也掏了許多,”
到此節,韞倩執扇半遮了口,聲音細細的,像怕被誰聽去,“聽說,他爹在順天府里挪用了官府追繳的臟銀,正四處找人填這個窟窿呢。”
“我也聽二哥哥提過那么一嘴。只是我就奇這莊太太,她那么個潑辣性子,衛家使了她女兒的嫁妝,她就不惱?”
“惱有什么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提著裙去衛家鬧一陣,紗霧往后還有好日子過?哼,這就是風水輪流轉,今番也轉到她頭上去了,我冷眼等著看她與她女兒的好結果。”
花綢暗里回想奚桓昨夜的話,這“好結果”只怕不遲來到。她笑一笑,抓起韞倩的手,“這樣的人,能有什么好結果呢?只怕報應不爽,你等著瞧吧。”
此話似有弦外之音,韞倩別眼打量她,心內琢磨片刻,不明機鋒,也懶怠琢磨,只反握一握花綢的手,用了些力道,像某種無聲的支持與鼓勵。
馬車停在范府角門上,難得見莊萃裊親自來到角門上來迎,拽著紗霧,兩個人云霞映彩衣,好不惹眼。韞倩這一遭,實實在在地抬頭挺胸下了車,與花綢相攜,高傲得似只艷麗的孔雀,抬著下巴見禮。
花綢分明瞧見那莊萃裊恨得咬牙切齒,可匆匆間換上一副笑臉,把多年對紗霧的慈愛,難得肯分些與韞倩,親親熱熱拉著她進門,一箭之速踅進上房。
屋里彩屏流光,桂香四溢,花綢打眼一瞧,在榻正椅后頭高案上尋著一株金桂,用瘦腰梅瓶插著,還算典雅。踅進四折屏風,里頭預備了酒菜,細細一數,竟是四盤八簋,四樣精致素菜,八類雞鴨魚肉,又有玉瓶搖酒,金壺瀹茶,款待貴客,也不過如此了。
這廂心里正好笑,那廂韞倩直直笑出了聲,“太太擺這一席,好生鄭重,不知道只說是請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呢。嗨,太太何必破費,我就是嫁出去,也還是這個家的女兒,自家人,何必講究這些?”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正應在莊萃裊身上,她如今是有求于人,難免講理有節。
又想著往日與韞倩結下的仇怨,越發有些做小伏低的意思,滿目慈愛地來牽韞倩的手落座,“你先嫁了人,如今你妹子也嫁了人,那房里雖有個范玦,到底不是我的兒子。我膝下無人,時常一個人坐著,想起從前的事來,心里十分過不去。現請你回來,就是為著要向你賠我從前的不是,你心里寬一寬,不要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