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綢盤腿在對面坐著,放下半塊玫瑰酥餅,拍拍手上的渣,“衛嘉應下了是好,他那樣一個賭徒,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單煜晗那邊,還不知要怎樣叫他上鉤好呢。”
奚桓將咬了大半的鮑螺塞進她嘴里,聽著她嚼得聲音酥酥的,他便笑,“我已想過了,年節后,為著面上過得去,他一準兒要來咱們家拜年,屆時,你聽我的,這樣辦……”
他抻腰湊過去,附耳說了半天,逐漸將花綢說得笑意盈盈,回眸嗔他,“你哪里弄來這些東西?”
“我自有法子嘛。”奚桓高深莫測地收回眼,瞥見她鼓囊著腮,便笑嘻嘻招來,“碧喬胡同里,這玩意兒多的是。到時候問月見辦一些來,便宜得很。”
商議定了,花綢叫擺飯,二人吃過午飯,無甚消遣,說是往園中踏雪折梅。花綢換上灰鼠鑲滾桃粉短襖,扎著銀紅羽緞裙,奚桓又翻出來一頂灰兔毛暖帽替她圍在額上,上頭灰撲撲的眼色襯得笑臉雪白,下頭衣裳又映著桃色,又戴著副粉碧璽墜珥,益發桃紅杏艷,眼如春水。
出門前,花綢吩咐椿娘,“你把炭熄了,出去逛吧,若冷了,我與桓兒往他屋子去。”
椿娘笑嘻嘻揀了個包袱皮裝幾條花綢做的絹子,“我去盧家瞧瞧蓮心,正好把姑娘給韞倩姑娘做的絹子捎過去。”
“也好,你替我問問她好不好,我過兩日去瞧她。你套了車去,坐轎子恐怕轎夫腳下打滑。”
各自出門,走到園中,四處皆玉雪靡靡,冰晶世界。花綢穿著小羊皮靴,腳下踩的咯吱咯吱響,像撓在人身上的癢癢,聽得她咯咯笑。
奚桓只恐她摔著,一路托著她的腕子,花綢不要,掙了幾掙,“叫人瞧見。”
“瞧見就瞧見好了,”奚桓死活不放,仍舊托著,“愛瞎想的就瞎想,愛嚼舌根也讓他只管嚼去,我看哪個敢到你我跟前來嘀咕,那就是不要命。橫豎咱們是兩耳清風,雙目雪白,聽不見,也瞧不見。”
“你倒真似個出塵的仙翁。”
花綢白他一眼,把手垂下,鉆到他袖口里,叫他握著,“我預備著給你姑奶奶你爹捎帶些過年的東西去,雖說就是他們兩個人,也該熱熱鬧鬧過的好,異鄉又怕你爹吃不慣,我使人捎些臘肉熏鹿過去,你姑奶奶慣愛吃這些。”
“你想得周到,我就想不到這些瑣碎。”
走到二門前頭,黃洋洋開了一片臘梅,花綢折了幾枝,抱在懷內,像抱了滿懷爛漫璀璨的“明年”。
而年尾的風凜凜吹往南,褪去強悍,似一把溫柔的刀,輕輕宰割著皮膚,磋磨人病瘦。
往武昌一行因奚甯病倒,暫阻開封,在此耽誤了半月之久。原是住在驛館內,不想那府臺王大人從哪里聽見奚甯走到了此處,忙帶著人到驛館拜見。聽見奚甯病中,千求萬勸,將奚甯一行由驛館挪至他府上小住,請大夫吃藥,闔家侍奉,十分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