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這夫妻兩個耳力都是一頂一的好,一字一刀,生生割在韞倩心上。她在窒息里張開嘴聲嘶力竭地呼叫,卻沒半點聲音,只有她自己清清楚楚聽得見那一片絕望的吶喊。
盧正元松開了韞倩的手腕,滿意地笑笑,似乎還有些不知足,又問:“‘她’是誰?”
須臾,施兆庵的聲音反倒硬了起來,從嗓子眼里把從前那個含情脈脈的自己剝落了,重新長出一個冷漠決絕的自己,“范韞倩。”
“范韞倩”這個姓名,就成了個詛咒,釘著無窮的苦難。韞倩兩個荏弱的肩倏地一抖,不知是哭還是笑,她沒轉過來,踉蹌著走進簾后。
從這日起,他們就分道揚鑣了,或許原本就不同路,是他放跑了她的馬,生硬地將他們的宿命糾葛在一起,短暫的,好像只是一個絢爛如煙花的夢。
卻有炙熱的余溫,燒著施兆庵茫茫的后半生。
此是青燈空待月,紅葉未隨風。那頭卻有春夢飄搖,碧紗輕撩,月兒高高,靜待多情,佳期不負,靜悄悄殷切切,檀郎到了。
奚桓進門時,見花綢正在榻上坐著,紅燭一晃,見她腮上正掛著顆淚珠子,慌得他要不得,忙走去歪著臉看,“好好的,怎的哭了?”
原來是韞倩與施兆庵的事情傳到花綢耳朵里,思來傷懷,想來傷情,便獨在屋里掉眼淚,可又不好告訴奚桓,便把臉別過去,匆匆揾了淚,笑臉轉回,“是你瞧花了眼,好好的,我哭什么?你從哪里來?”
“我剛歸家,屋里換了身衣裳,就趕著過來瞧你。你一個人在這里哭什么?”
“誰哭了?”
“別哄我。”奚桓窺她眼圈紅紅的,一顆才殺伐決斷的心便化得拖拖拉拉軟綿綿的無力,忙摟著她在懷里哄,“是誰給你氣受了?二嬸嬸?或是外頭因你被休的事情議論起來了?你聽見些什么,告訴我。”
“你二嬸嬸今日我連面也沒見過呢,外頭有議論,我不去聽就是了,哪里會把那些風言風語往心里去?”
“那是為什么哭?”
花綢最煩他這非要琢磨鉆研的性子,嗔他一眼,扯了個謊,“想起首詩來,一時傷懷,就哭了,多大點事情,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嘿嘿,你一哭,我心里就亂得沒章法,全然沒法子了。”奚桓扯著唇角笑笑,松開她,落到對面去將炕桌洋洋地敲一敲,“你的好茶呢,瀹一盅我吃。”
說說笑笑兩句,花綢淚漬已干,去墻根底下瀹了壺茶,笑盈盈走回來,“什么事情這樣高興?”
見她朱粉輕褪,綴珠均解,紅白自然,穿著桃粉的裙,如風動海棠,露旋荷蓋。奚桓心情大好,拉了她在膝上坐,兩手將她腰箍著,“今日有太監到刑部傳旨,說是皇上招我進宮,我去后,他問了父親可有家書。”
“噢,皇上牽掛大哥哥,所以你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