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花綢稍稍解氣,仰起涕淚縱橫的一張臉,眨眨滿眼框蓄的淚,“你如何知道?”
“我編的。”
花綢一霎癟了臉,將他捶一下,“害我白高興一場。”
他吭吭笑兩聲,握住她的手,湊下去鼻尖往她濕乎乎的鼻尖上蹭蹭,“想也想得來嘛,范貞德是個什么樣的德行?快別哭了,我頭一回出遠門,光顧著哄你,連好景致也沒功夫瞧,你體諒體諒好吧?”
花綢翻了個白眼,淚花熒熒地掛在睫畔,“瞧你這出息。”
“我就是沒出息,人都說我如何如何金尊玉貴,要什么有什么,實則見的市面有限。不像你,什么事情都經過瞧過,十歲就從這么遠往京城來,路上不知遇見多少稀奇事。”
他把花綢的眼淚揾干,摟著她撩著簾子往外瞧,翠微在遠,白云天外,蜂蝶花間,而她在懷,沒有比這更叫他暢快的事情了,他歪在車角,將花綢的腰緊一緊,笑吟:
人間狂客繁錦來,一葉隨風下揚州。
他們朝前,關于“姑侄亂婚”的流言才剛剛在錦繡京師沸騰起來,就被甩在了身后。耳朵聽見的,唯有清風簌簌。
城內桂香暗撲朔,韞倩的在馬車里漸聞喧聲,撩開車簾一瞧,業已日薄崦嵫,街市熙熙,各家鋪子攤販忙著上門板收貨。她的心也似暮晚的斜陽,靜待墜落。
正欲丟下簾子,忽見由后頭走來一匹馬,一位玉質珊珊的青年騎在馬上,穿著件靛青的直裰,綢帶綁著袖口,未戴冠子,只用碧青的錦帶束著髻,背上背著一輪弓,像是剛出城打獵回來。
韞倩覺著他有些眼熟,正欲丟簾子,卻見他扭頭睨來一眼,“川貝煎雪梨,你吃了么?”
一聽這話,韞倩便猜出他是誰,一把丟下簾子,不說話。誰知郭昭骨子里是個十分倔強的人,竟握著馬鞭挑開車窗簾,彎著背湊來一張臉,“我問你話呢,你怎的不理我?”
韞倩復將簾子理罷,硬著嗓子在里頭,“大庭廣眾,請官人懂些禮數,挑婦人家的簾子,成何體統?”
“哼,”郭昭笑了,又挑起簾子來,“我曉得,你死了丈夫。”
“就是姑娘家,也不該挑人的車簾子!”韞倩怒瞪他一眼,眼圈紅紅的,里頭還隱約有淚。
郭昭瞧見,半斂了笑,臉仍嵌在車窗上,“你為什么總不高興?上回見你,也似個不高興的樣子,這會見你,竟還哭了,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不如告訴我,或許我能替你解難呢?”說著,自己凝眉想一想,歪著點點下頜,“哦,你死了丈夫,是該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