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經歷那一場劇變,她會像這片大陸上世世代代的無數位王后一樣,在跳舞、歡笑、打扮、施舍中度過一生,生兒育女,最后作為一位尊貴、美麗而無聊的王后,對這世界一無所知地死去。
她永遠不會有機會知道,那一頂王冠究竟代表著怎樣的重量。
在死亡面前,她給自己寫道:“只有在不幸之中,才真正知道自己是誰。”
那頂王冠太重了。
她終于理解了、原諒了,她原本以為一切都應該在她的鮮血染紅斷頭臺的那一刻還清了。
她以為這一世,她會拼盡全力阻止自己再度陷入當初的危險之中。
——直到那個還未正式戴上王冠的男孩在一聲槍響之中,倒在她的身邊。
她曾在死前給孩子留下遺言,“不要為我們的死復仇……我原諒了所有帶給我不幸的人。”
可從路易死去的那一刻起,盤桓在她心頭的,是刻骨的恨意。
大革命不危險嗎?不混亂嗎?她自己難道不會在即將發生的事情中成為再度被推上斷頭臺的眾人之一嗎?
可是如果她就這樣走了,路易的尸骨冰冷地躺在教堂的地下墓室,而那些主動謀劃的、背后沉默的兇手,就將踩著他的尸骨走上王位。
人世間要多么黑暗,才能容忍這樣的歷史由人類書寫?
安塔妮亞緩緩地閉上眼。
她一字一頓地對老人說:“先生,確實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但您要知道,不管我是否留在這里,它都是要發生的。”
思想的蛻變是不可逆轉的質變,啟蒙運動已經進行了一個世紀,有些浪潮終將到來,有些歷史終將浮現。
路易把法蘭西交給了她。
至少,有她這個知情人在,或許能讓那場曾經帶來了半個多世紀混亂的劇變更多朝著可控的方向發展。
畢竟,曾經有那么多無辜的人死于風暴之中。
就在這時,有人急促地敲響了門,告了一聲抱歉。
那人附在安塔妮亞耳邊說了什么。
安塔妮亞長長地出了口氣,對伏爾泰淡淡地點了點頭:“先生,您知道,我在等待一個消息。”
那個消息已經來了。
女王站起身,鄭重地向傳達官開口:“請向全國發出通知。”
“巴黎將在一個月后召開三級會議。”
作者有話說:
關于巴黎的發展狀態、稅收改革及大革命相關內容與數據參考托克維爾《舊制度與大革命》和彼得·麥克菲《自由與毀滅:法國大革命,1789—1799》。
另外,法語里女王和王后是同一個詞,所以有的時候感覺表述上可能稍微有一點混亂,想起來在這里說明一下。
“他們無法表述自己,他們必須被別人表述”此句出自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看最近局勢深有感觸(為此常常差點忘記碼字,我有罪qaq),話語權真的很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