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門街,柳府。
雨越來越大了。
閃電沒能撕碎濃重的烏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層中滾過之后,便化作了滂沱大雨鋪天蓋地的壓下來。
風如拔山怒,雨如決河傾。
天地一線的水簾之中,黑壓壓的斗笠自魏府正門處一直向兩側延伸,擠滿了整條街道。
而百余名柳家武人則持刀站在府門前僅有的一小塊空地上,硬著頭皮與十倍于他們的懸鏡司差役挺身對峙。
沒人知道魏長天此行的真正目的,但用屁股想也知道絕無好事。
因此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退,即便全部命喪于此,也要讓懸鏡司首先背上一個強闖相府的罪名。
“魏公子”
柳家護衛中為首那人手摁刀柄,眼睛死死盯著立于所有懸鏡司差役最前方的魏長天,沉聲喝道“你深夜帶著如此多人圍困相府是為何意”
“懸鏡司竟真如此無法無天,視朝廷和皇上為無物嗎”
“啪嗒”
一腳踩下,水花四濺。
聽到如此質問,魏長天面無表情的踏前一步,厲聲道“我今夜來,正是為了朝廷和皇上”
“我已掌握柳家謀逆罪證而你等此刻又持刀阻攔懸鏡司捉拿反賊,可是要一同謀反”
“魏公子說此話可是要有憑據的”
“憑據我自然有否則今夜也不會來了”
魏長天暴喝一聲“再者,懸鏡司辦案,反抗者視同謀逆”
“單憑這一條,你們便已罪無可赦”
“你”
為首那人臉色鐵青,但一時間又確實無法辯駁。
這便是懸鏡司的可怕之處。
跟前世的廉政公署類似,懸鏡司完全脫離于三省六部,機構獨立、人事獨立、財政獨立、辦案獨立,不受任何朝廷部門的節制。
并且最關鍵的是,依大寧律,懸鏡司還擁有所有司法部門中最為寬松的獨立調查權限。
只要我懷疑某人犯了罪,不需要任何證據、不需要任何批文和手令,直接就可以對疑罪者采取搜查、扣押、審訊等一系列手段。
因此現在魏長天說柳家謀逆,并且要帶人入府搜查,嚴格來講并不違反法例。
反倒是故意阻攔的柳家護衛確實已經犯了“暴力抗拒執法”的重罪。
“轟隆”
墨一般黑的夜空中,曲折的電光猛然顫抖兩下。
方才說話的護衛見講不過魏長天后干脆閉嘴不言,但身子卻未動分毫,擺明了不會退縮一步。
而魏長天也沒再跟他廢話,只是輕輕一揮手,身后立馬便有數百道黑影激射而出。
“唰唰唰”
圍墻、屋頂、東南西北各處大門一時間,黑色的虎蛟服便布滿了整個柳府,雨水擊打在出鞘的寒芒之上,“叮叮咚咚”的聲音仿佛一曲恢弘且肅殺的樂章。
“棄刀跪下”
“把刀放下”
“懸鏡司辦案所有人出來接受盤詢”
“反抗者依律可斬”
“統統滾出來”
“”
令人聞風喪膽的呼喊聲此起彼伏,柳府已是亂作一團,正門處的懸鏡司眾人與柳家護衛也到了刀兵相見的最后關頭。
魏長天高高舉起手,醞釀已久的“殺”字即將脫口而出。
而也就在此時,卻有一個沉穩的聲音搶先一步自府中傳了出來。
“放下刀讓他們搜”
“”
嘈雜聲停頓了一瞬,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那個正緩步走來的白發老頭。
他同樣沒有打傘,身上已經濕透,但整個人卻沒有絲毫狼狽之色,反而有一種比這滔天大雨更加磅礴的氣勢。
這種氣勢只屬于兩種人。
達到“勢壓山河”的二品境武人,以及手握蒼生之命的大權者。
“老爺”
柳家百余號護衛瞬間棄刀跪倒在地,而懸鏡司眾人雖然各個眼神不善,但也都打從心底萌生出一絲怯意。
不過柳元山卻是壓根不看這些人,只是盯著魏長天淡淡道
“灼祖玉,圍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