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黑寶石眼睛的主人皺眉，對著魏南幾個吼：“你們一個兩個找死呢？拉著人拼酒？！”
手機震動后，徹底歸于平靜。蔣銘宇指尖再次放開，觸到冰冷地面，他抖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白茫茫一片，蔣銘宇想揉下眼睛，才發現手指僵硬得厲害。
雪不知什么時候下了起來，墓地、拔掉的枯草、甚至遠處的村莊都被蓋了層白色。蔣銘宇盯著滿目白色愣了幾分鐘，回神摸出手機。
屏幕上連著兩個未接來電，后面還跟了條短信。用僵硬地指尖戳了幾次按鍵，蔣銘宇終于將短信調開。上面只有四個字：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這是蔣銘宇最近聽過最多的話。吳紅說過、蔣虎說過、搶救的醫生說過、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過...現在，輪到向霖也說了。
上輩子是什么樣來著？蔣銘宇認真地回憶起來。
向霖話很多，能打電話的時候都盡可能電話解決。不過高考結束那段時間里，向霖還真更熱衷于發短信一些。那時候他剛送了蔣銘宇一部手機，借著做了闌尾炎手術無聊、并且可以鍛煉蔣銘宇打字速度為理由，向霖每天發來無數短信。
記起那時候短信頻繁的震動，蔣銘宇垂眸，唇邊翹出細小弧度。
手機屏幕閃了閃，變成暗色，在徹底熄滅前，蔣銘宇看見代表電池電量的表示已經空了。
他愣了一下，從口袋里摸出充電器。因為身上落了不少雪，充電器摸上去濕漉漉的，用上衣內側擦了擦充電器上的水霧，蔣銘宇單手撐著墓碑站了起來。
站直以后，蔣銘宇緩了許久，才蹚著雪往外走。
學文村想去d市，只能先坐班車去建河，而這個班車，每天只有四班。蔣銘宇起先只是慢慢走著，走了一會兒后，他緊繃了下嘴角，跑起來。
跑了幾步，他又停下，單手撐著膝蓋。
緩了幾分鐘，他再次起身朝班車點跑過去，卡著最后兩、三分鐘，蔣銘宇趕上了末班車。
司機看見他嚇了一跳：“你這怎么搞的？”
蔣銘宇沒理解。
司機伸手把后視鏡朝蔣銘宇掰：“你這臉色，發燒了吧？身上怎么又是雪又是水的？”
后視鏡里，蔣銘宇白凈的臉頰泛著紅暈，本就如刀削的下巴更顯鋒利，唯有兩只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含著兩汪春水。蔣銘宇拍拍臉頰道：“沒事。”
“別沒事了，你這一看就燒的不輕。”司機碎碎念，“要我說啊，你到建河以后趕緊去醫院看看，病了硬挺著可不行。”
蔣銘宇說句謝謝。
“別光謝，你得記著去啊。”司機一邊關門，一邊繼續叮囑，“小孩子家家的，別總不拿身體當回事。你這樣，你家人知道了得多心疼？”
“我沒有家人。”蔣銘宇勾了下嘴角，在司機驚訝的目光下，走到靠左第二排坐下。
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嗡嗡響了一路的腦子終于好受一些，蔣銘宇抿住嘴角，手里緊緊攥著充電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