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醉調息恢復之時,北落師早已率領歸降的魔修前往先前被占領的逆塵教。那里還有部分婆海剎魔修,不過他們也知道婆海剎大勢已去,北落師等待人到達后,殘存下來的婆海剎教眾連絲毫掙扎也無,就直接歸順。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當下,婆海剎城很多房屋皆被損毀,就算是被結界保護起來的教門,結界亦是破碎不堪,入目大多是殘垣斷壁,半數被鵝毛大雪掩埋,遍地銀裝素裹,放眼望去,空無一人,在漫天飄雪中顯得格外寥落。
池醉的小院亦被牽連有些破敗,但好在書房還算完好,閻攸寧關上書房門的瞬間,注意到池醉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輕笑了一下,戲謔道:“怎么了,現在和為師共處緊張到如此份上了嗎?”
池醉轉身面向他,眉眼認真:“您明知是怎么回事的。”
閻攸寧經過池醉的身邊,輕輕拍了拍讓他手癢的腦袋,然后坐到塌上,盤腿而坐:“阿醉,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說。”
他以前對茶這東西并不熱衷,在他看來,這東西亦是一些人為掩蓋自身滿手鮮血以涵養為名而套上的外殼。當然,閻攸寧也碰上過真正高雅有內涵之人,但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從未有相交的打算。
過去所謂的品茶也不過就是表面功夫,心里只想著怎么準確有效的做完這單生意完成,連帶著對方優雅的姿態都沒有入眼入心,更遑論去欣賞。
如今這一切放到池醉身上,卻大不一樣。
閻攸寧覺得池醉的一舉一動皆是賞心悅目,微微低垂的眼瞼上長長的睫毛在眨動時輕輕顫動,右眼兩顆淚痣讓人頓生憐惜,精致的面龐中間是挺立的鼻子,下方是微粉潤澤的兩瓣唇,所有都相得益彰。
茶泡好之時,茶香四溢中,池醉微微抬頭看向他,一雙柳葉眼里平靜無波,卻又在凝視間,帶著半含秋水的味道。
此時的青年身上無絲毫生人勿近的寒霜,雖然骨子里仍舊透著些許的清冷,但在閻攸寧面前卻顯得乖巧又溫順,令人戀戀不舍,目不轉睛。
一瞬間,閻攸寧仿佛看到了少年時期的池醉,但又截然不同,而此時的心情更不可同日而語。
池醉將一杯茶遞到閻攸寧面前,閻攸寧端起輕輕吹了吹,只覺茶香撲鼻,沁人肺腑,品了一口后,是與上一次茶味不同的醇厚味道,但又同樣芬芳怡人。
安靜到只有茶具碰撞的清脆聲響,池醉的動作很是從容松弛,但閻攸寧看得出,對方的精神如同現在的氣氛一般,處在高度緊張狀態。
“怎么喜歡上喝茶的?”閻攸寧低沉又沉穩的聲音看似緩和著氣氛。
原著中說過池醉喜歡喝茶,起因是池醉還沒有明白對女主是何情誼,卻總是情不自禁想起對方,于是為了平心定氣,便有了喝茶靜心的習慣。
而現在……
“師父,我很抱歉。”池醉沒頭沒腦道。
閻攸寧嘴角勾著,追根究底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會喜歡上喝茶,沒有理由便沒有理由,有理由說出來難不成我還會打你不成,道歉作甚?”
池醉沉默半晌,捏著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語氣卻依舊和緩,仿佛只是單純敘述道:“在寶桐雪山的冰河幻境里,我意識到師父您對我很是重要,我想珍重您,待在您身邊讓我覺得安心又歡喜。然而,師父您離開了。這些年里,我總會想起您的不告而別,我知道您并無任何錯,是我奢求過多了,但還是心生怨懟,如果不做點什么,實在是無法壓抑這份情感,所以選了一件事做。”青年的神情似沉浸在回憶里,“泡茶時總能讓我的心靜下來,至少不會總沉浸在那樣讓我自己都厭惡的情緒里,久而久之,也習慣了喝茶。并非有多喜歡,只是習慣成自然。”
閻攸寧收起臉上的笑意,問道:“現在還怨我嗎?”
這會兒,四周寂靜無聲,直到池醉點點頭又搖搖頭,凝滯的空氣才有重新開始流通,清凌凌的嗓音猶如春季到來逐漸融化的冰雪,依舊冷呼呼的,卻又有著不可忽視的些微暖意:“您留下來,我便不怨了。”
閻攸寧輕輕笑了笑。
四目相對,池醉下定決心般問道:“您會覺得惡心嗎?”
表情比帶著逆塵教襲擊婆海剎時更加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