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鞭響。
此時,殘夜已盡。
晨色中,于寶山父子倆在催促眾人起身。緊接著成群的人影與車馬出現在河灘地上,人喊馬嘶的好不熱鬧。
白家村、馮家村的人馬,已與于家村匯聚一處。
啟程的時刻到了。
于野不敢耽擱,撒腿往回跑去。
于二狗與幾個年輕人圍在一起說笑,他見于野返回,暗暗使個眼神,悄聲道:“嘿,我打聽了,那位白家小姐叫白芷!”
喧鬧的人群中,果然來了一位騎馬的女子。看她的衣著打扮,顯然便是之前罵他粗鄙之徒的女子,只是臉上依然遮著布帕。即便如此,其單薄的衣衫,窈窕的身段,縱馬的英姿,依然顯得與眾不同。
她叫白芷?
于野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位白家的小姐,已驅馬穿過人群,趟過河水而去。于寶山與幾個年輕人,還想著湊近巴結幾句,奈何追趕不上,只得訕訕作罷。
白芷的師兄,沒有現身。
“白小姐返鄉參與冬狩,只為下山游歷。據說她自幼修道,懂得鬼神之術哩,嘖嘖!”
于二狗比于野年長兩三歲,喜歡打聽奇聞異事,對于白小姐的來歷如數家珍。村里的于全、于猛、于壯等年輕人,也是滿臉的仰慕之色。
于野揉了揉胸口,默默撿起他的棍子與包裹。
不知道為什么,他對于白芷的來歷頗為好奇,卻又不敢多想,或者說有點害怕。竟差點丟了性命,怪只怪自己撒的那泡尿。
于寶山的爹,于佑財,乃是于家村的主事者,他與白家村、馮家村的伙伴們打過招呼之后,催促眾人套上馬車,收拾行囊。
白家村的主事者,叫白軒,是個壯實的中年漢子;馮家村的主事者,為馮栓子,雖已年過半百,卻身子硬朗精神矍鑠。兩人帶著各自的車馬,相繼越過河水而去。
于家村隨后啟程。
河對岸,一條大道通向遠方。
行走之間,但見山巒重疊,荒野無際,讓人只想著放開雙腳,去丈量廣闊天地,探尋那陌生而又新奇的一切。
啟程不久,天色漸漸轉暗。一陣陣大風,卷起塵土草屑橫掃而來。
“哎呀,變天了!”
于二狗發出驚呼。
九架大車,十余匹馬,近百個漢子,循著山間的大道,穿過滾滾風塵一路往南而去。
行至午時,大風依舊。
一行人馬稍作歇息,繼續趕路。
黃昏時分,山道變得狹窄起來。
前方的山嶺之間,出現一個小村子。
云嶺村。
所謂的村子,僅有十余戶人家。幾排低矮的草屋,坐落在一片山坡之上。
山坡過去,緊挨著村子,有塊洼地,與一方水塘,倒是個避風歇宿的所在。
于佑財與白軒、馮栓子打了個照面,吩咐眾人就地歇息。各村的漢子則是拆卸車馬,忙著生火造飯。
于野想要找個背風的地方,怎奈到處都是人。
他匆匆放下棍子與包裹,幫著撿取樹枝枯柴,待火堆點燃之后,這才獨自走到一旁癱坐在地上。
趕了一天的路,早已疲憊不堪,腳上的皮靴子,也磨破了兩個洞。
于野顧不得狼狽,摸出一塊米餅。剛剛啃了幾口餅子,又困又乏的他已睜不開眼。好像是于二狗跑到身旁躺下,并不停的出聲抱怨道:
“哎呦,我的兩條腿累斷了……”
于野睡意漸濃。
似乎是五伯在說話——
“年輕人,受不得累,安心睡吧……”
隱隱約約,黑暗里亮起一盞油燈。一位中年漢子,坐在油燈下,用他粗糙的大手拈著針線,笨拙地縫補著破舊的衣衫。許是鋼針扎了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又看向身旁,溫和笑道:玩耍了一天,也該倦了,睡吧……
壯漢的身旁,躺著一個孩子,五、六歲的年紀,眉目靈動的模樣。仰望著他慈和的笑容,孩子打了個哈欠,愜意的閉上雙眼,無憂無慮的走入夢鄉。
夢里,孩子仿若被娘親擁入溫暖的懷抱,依然看不清娘親的臉,惟春光明媚,夏花燦爛,還有爹爹的偉岸身軀,高大的像座山,為他擋住了風雨,撐起一片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