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這就去。”李文山跳起來,先將李夏從桌子上抱下來。
“等等!”李夏拍著哥哥的頭,“你先去找一趟秦先生,跟他借十兩銀子,把銀子拿給洪嬤嬤,讓她打點人用,有錢好辦事。”
洪嬤嬤送走李文山,緊緊捏著那包散碎銀子,心里一陣接一陣熱的發燙,眼淚淌成兩行。
這些年,對這個家,對太太,她已經死了心了。
鐘婆子不是個好東西,她是拖著老爺,拖著這一家子給她當孝子賢孫,她早晚得害死老爺,害死這一大家子,可太太三從四德,只聽老爺的話,老爺眼里,全天下對他最好的人,就是鐘婆子,太太眼里,全天下最好的人,也就成了鐘婆子,老爺眼瞎,太太自己不長眼,她多說一句,太太反倒說她心里惡念多
她原本都看開了
太太福命好,大少爺這么點大,就這樣眼明心亮,這樣能干
洪嬤嬤再次掂了掂那一包碎銀子,大少爺才這么大,就這么明白通透,這樣知道人情世故這真是太太的大福氣。
洪嬤嬤打開荷包,挑了兩小塊碎銀子出來袖好,藏好銀包,出門往后廚找唐婆子說話去了。
當天下午,鐘嬤嬤就病倒了。
徐太太帶著四分高興三分愧疚三分不安,以及對那四分高興的十分自責,親自看著人請了大夫,一遍遍看了脈案,親手熬上藥,吩咐李冬看著。
又讓人拿了一把大錢去寺里給鐘嬤嬤上柱平安香,一會兒一趟往鐘嬤嬤屋里問安,簡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撫下自己那顆紛亂愧疚的心。
李夏和六哥李文嵐對坐,手里描著字,心思卻都在來來回回稟報鐘嬤嬤怎么樣了的小九兒身上。
李縣令從前衙回來,徐太太先說鐘嬤嬤的病,請的哪位大夫,怎么說的,脈案如何,她和冬姐兒怎么親手煎的藥,鐘嬤嬤只喝了小半碗等等等等,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瞄著李縣令的神情。
李縣令板著臉聽到一半,就有些耐不住,直起上身想過去看看,抬眼看到對面正緊盯著他看的大兒子,抬起的腳又落了回去。
不能去,他一去,這上下尊卑就又亂了,為了山哥兒的前程,也為了全家的前程
唉,這事都怪他,光想著低調,沒跟嬤嬤說山哥兒伴讀這事,嬤嬤要是知道這是為了山哥兒好哪還會計較這些?
嬤嬤為了他,為了這個家,什么都肯,連命都能舍得的
徐太太見李縣令只是嗯了一聲就吩咐擺飯,竟然沒象從前那樣,一聽說鐘嬤嬤病了,就要立刻過去,飯不吃茶不喝,象孝子一樣親自在床前侍候,心里又驚又喜又忐忑,壓著滿腔復雜到完全理不清的情緒,努力擺出一臉平和。
李夏瞄著一臉擔憂焦急卻以為自己板住了的阿爹,再看看六分高興四分忐忑卻也覺得自己一臉平和的阿娘,心里一聲長嘆,她爹她娘這一對老實人哪!